六二,不耕穫,不菑畬,則利有攸往。
六二以陰居陰,有安分而無所期望之象。由於安分做事無所期望,所以是不耕穫,不菑畬。菑,zi,一歲之田,田未熟也。畬,yu,三歲之田,田已熟也。不耕穫，不耕耘當然不得收穫。不菑畬,沒有一年之田,當然不會有三年之田。這是常理。即但做眼前能夠做的事,不期望未來的成功。六二猶如古代的農夫,不求富有,也不努力去幹,即不求獲也不耕,不求畬也不菑。這樣倒沒有繫累,沒有壓力,能幹的事情幹一點就行,故云“則利有攸往”。
《象》曰:不耕穫,未富也。
不耕耘,也不期望收穫,這是因為沒有求富貴的願望。
六三,無妄之災,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
無妄卦六爻都是無妄,六三以陰柔居三,不中不正,所以有災,是為無妄之災。“無妄之災”,是無故而有災,自己沒有過失,災自外而來。比如邑里有人把一頭牛拴在那裡,行路的人牽牛以去,而住在邑里的人卻倒了黴,受到詰問拘捕。這對於邑人來說便是無妄之災。
《象》曰:行人得牛,邑人災也。
行人把牛牽走,邑人無故受誣,這是邑人之災。邑人之災是無妄之災。無妄之災,自己沒有辦法躲過。
九四,可貞，無咎。
九四與初九相對應,二爻雖皆無妄,但各自處境不同,因而爻義也不同。初九以陽剛處動之初,行乎其所當行,故曰“往吉”。九四以陽剛居乾體,止乎其所當止,故曰“可貞無咎”。初九是往,往而得吉。九四與初九相反,不是往而是可貞。可貞是固守不動,不往不行。固守不動,不往不行,方得無咎。
《象》曰:可貞無咎,固有之也。
九四可貞無咎,乃由它自身固有的內在原因所決定,非自外鑠而來。順之以可貞,則無咎。逆之以不可貞,則有咎。人處九四的境地而有識於此,則當不往不行,於福不求幸得,於災亦不求苟免,終必無咎。
九五,無妄之疾,勿藥有喜。
“無妄之疾”與六三“無妄之災”意義相似又有不同。九五爻辭說“勿藥有喜”,是因為九五所處的地位好於六三。九五以陽剛居中得正處於尊位,可謂無妄已至無以復加的程度,是真實無妄,它本無致疾之由,然而卻有了疾。此疾乃來自外而非生於內,是無妄之疾。無妄之疾對於九五來說不必怕,應以“勿藥”為藥,以不治為治,結果必“有喜”。“有喜”是疾病不治自除的意思。《周易》言“疾”又言“有喜”者有三處,此爻之外有損卦六四和兌卦九四,都在外卦,意義亦略同。
《象》曰:無妄之藥,不可試也。
得無妄之疾,最好的辦法是守正安常,泰然處之,疾將自然祛除。如果試之以藥,則等於否定了自己守正安常的正確做法,從而破壞了自己正常的生命機制,不僅不能去疾,反而會招致更多的疾病。“無妄之藥,不可試也”的道理應用到社會人事上也是如此。治國之人如果實踐證明自己的某一政策是正確的,就該貫徹執行到底,縱然有人反對甚乃攻擊誹謗,也不可動搖改圖。否則,無異於以國試藥,後果必然可悲。
上九,無妄,行有眚,無攸利。
上九這一爻不好,關鍵在一個行字。眚自行來。上九處在全卦之終,失位而居乾體之極,時已過去,宜靜不宜動,宜止不宜行。在這種情況下還要有所前行,肯定會出差錯,一點好處也沒有。
卦辭言“有眚”,爻辭言“有災”兼言“有眚”。災與眚,後果相同,其緣由有別。災是外來之禍,眚是自致之過。六三失牛,禍自外來,是災,不是眚。上九輕舉妄行,禍是自己造成的,最須警惕戒慎。
《象》曰:無妄之行,窮之災也
無妄之行猶《彖傳》所說的無妄之往。無妄之行本應是好的,但行不守正，或行不以時,則不好。上九的問題主要是正當乾之窮,處時不利,與乾上九“亢龍有悔”之義同,所以二“小象”都說“窮之災也”。此爻爻辭言眚,是就主觀意圖說的,時窮不當行卻偏要行,禍出於己,所以叫“有眚”。此爻“小象”言災,是就客觀時運說的,由於處時之窮而得禍,禍生於外,所以叫“災”。
〔總論〕
無妄的含義在兩方面:一是好事不存奢望,即不妄想妄求;二是壞事出乎意想不到,不可預料。兩方面的應對辦法卻是一個,即遵循規律,因順自然。人在無妄之時,應該不妄求,不苟得,當得則行,當止則止,行止動靜,一切依時而定。時的問題在無妄卦表現十分突出。無妄卦六爻皆無妄,然而各爻所處之時不同,其結果也就不同。
初九得位,且是一卦之主,當無妄之初,所以無往而不吉。上九失位,居無妄之極,時已過去,其行儘管不存奢望,亦不免“有眚,無攸利”。其餘諸爻莫不如此。六二與初九類似,言“利有攸往”,處在當動的時候不妄想,不苟求,所以動則吉,動則有利。九四言“可貞”,九五言“勿藥”與上九言“行有眚”類似,處在當靜的時候,所以動則“有眚”,不動則“無咎”,“有喜”。《周易》極重時的問題,在無妄卦表現尤為明顯。
時的問題其實就是人如何處理主觀與客觀的關係問題。時變了,人的認識與行為也要變。人要審時度勢,因順自然,根據客觀實際選擇最佳的對策。在初九和六二的時候,動則得吉,有利,所以動。在九四的時候,不動則“無咎”,所以不動。在六三與六五的時候,不幸而遭遇無妄之災、無妄之疾,非人力所能逆料避免,此時只能靜觀時變,別無他途。總之,人處在無妄的時代,最為要緊的是主觀符合客觀;客觀變了主觀必須相應而變。
無妄卦還有一點值得注意。《周易》於內外爻的關係例以剛柔相應為好,而無妄則不然。初九與九四兩剛敵應,敵應本不好,然而在此卻好,初九往吉,九四無咎。六二與九五正應,六三與上九正應,正應本應該好,然而在此卻不好,六三有災,九五有疾,上九有眚。
未完待續……
本文選自金景芳、呂紹綱合編的《周易全解》，市面上非常靠譜的講解易學知識之書，想入門或深學的朋友都可讀一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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