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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9年陀思妥耶夫斯基因牽涉反對沙皇的革命活動被判處了死刑,後遇大赦。但尼古拉一世為了噁心他們,故意安排了一場假死刑。死囚們被照例押解至謝苗諾夫校場,鼓點聲過後,囚犯們聽見了槍栓聲,就在以為必死無疑那一刻傳來沙皇的赦令。作家後來在小說《白痴》中詳細描述了當時的心理活動——

不過,我還是給你們講去年我遇見的另一個人的事吧。關於他有一點非常奇怪,——奇就奇在這種事情簡直絕無僅有。

這人跟另外幾個一起曾一度被押上刑場,當時對他宣讀了死刑判決書:因犯有政治罪行予以槍決。

二十分鐘以後,卻又宣讀了赦免令並代之以另一等級的刑罰。然而,兩次宣判之間的那二十分鐘,至少也有一刻鐘,他是在確信無疑的狀態中度過的,肯定自己幾分鐘後便要突然死去。

我特別喜歡聽他偶爾追述當時自己的感受,我曾要他重新講過好幾遍。他對當時的一切都記得異常清楚,說是那幾分鐘裡的任何細節他永遠也忘不了。

行刑臺那兒站著老百姓和士兵,離臺二十步左右的地上豎著三根樁子,因為犯人有好幾個。第一批三名犯人給帶到樁前綁起來,穿上就刑衣(白色的長褂子),白帽子被拉得遮住他們的眼睛,這樣就看不見槍了,然後對著每一根樁子有幾個士兵站成一排。

我那個熟人排在第八名,那就是說,他將輪到第三批走向樁子。神甫拿著十字架挨個兒走到所有的犯人跟前。現在頂多只剩下五分鐘可以活著。

他說,那五分鐘在他像是無窮盡的期限、數不清的財富;他覺得在那五分鐘內他將度過好幾生,此刻還根本談不上最後的一瞬,所以他還作了若干安排:他估計需要跟同志們告別,為此留出兩分鐘時間;另外又留出兩分鐘, 準備作最後一次默想;還有一分鐘準備最後一次環顧四周。

他記得十分清楚,當時安排的正是這樣三件事,時間正是這樣分配的。他等待就刑時二十七歲,身強力壯;他記得在跟同志們告別時向其中一人提了個不甚相干的問題,甚至還很有興致聽他怎麼回答。

後來,他跟同志們告別完畢,他留出準備默想的那兩分鐘開始了;他事先知道自己將想些什麼。

他要儘快、儘可能鮮明地想象,怎麼可能這樣:他目前存在著,活著,而三分鐘以後便將成為某個……某人還是某物?到底是某個什麼?究竟在什麼地方?這一切他打算在那兩分鐘內想出個名堂來!

不遠處有座教堂,它那金色的圓頂在燦爛的陽光下熠熠閃亮。

他記得當時十分固執地望著這教堂的屋頂以及從上面反射出來的光輝;他無法移開視線不去看那光華,他覺得這光芒是他新的血肉,三分鐘以後他就將透過某種方式與之化為一體……那新東西究竟是什麼,不知道;它使人感到極其可憎,但它必然會有,而且即將來臨——想起來實在可怕。

但是他說,彼時對他說來最難受的莫過於這樣一個持續不斷的念頭:“如果不死該多好哇!如果能把生命追回來,——那將是無窮盡的永恆!而這個永恆將全都屬於我!那時我會把每一分鐘都變成一輩子,一丁點兒也不浪費,每一分鐘都精打細算,決不讓光陰虛度!”

他說,這個念頭終於變成一股強烈的怨憤,以致他只希望快些被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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