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金釧兒被攆的這一回,還算不上“調笑”,至少不是金釧兒主動和寶玉調笑的。
在這一段中,寶玉有以下動作:
1.寶玉輕輕的走到跟前,把他耳上帶的墜子一撥。
2.寶玉悄悄的笑道:“就困的這麼著?”
3.寶玉見了他,就有些戀戀不捨的。悄悄的探頭瞧瞧王夫人合著眼,便自己向身邊荷包裡帶的香雪潤津丹掏了出來,便向金釧兒口裡一送。
4.寶玉上來便拉著手,悄悄的笑道:“我明日和太太討你,咱們在一處罷。”
5.寶玉又道:“不然,等太太醒了,我就討。”
6.寶玉笑道:“憑他怎麼去罷。我只守著你。”
而金釧兒的反應呢,是以下幾點:
1.金釧兒睜開眼,見是寶玉。
2.金釧抿嘴一笑,擺手令他出去,仍合上眼。
3.金釧兒並不睜眼,只管噙了。
4.金釧兒不答。
5.金釧兒睜開眼,將寶玉一推,笑道:“你忙什麼!‘金簪子掉在井裡頭,有你的只是有你的’,連這句話語難道也不明白!我倒告訴你個巧宗兒,你往東小院子裡拿環哥兒同彩雲去。”
這哪裡是金釧兒和寶玉調笑?是寶玉百般調戲,金釧兒懶得迴應,才用“拿環哥兒同彩雲”來推搪寶玉的。金釧兒不僅沒有主動“勾引”寶玉,而且對他的調笑反應非常冷淡。
咦?對寶玉冷淡,不是正中王夫人下懷嗎?王夫人為什麼還要生氣?
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寶玉是眾星捧月長大的,如果一個女孩對他一直冷淡,他還會這樣鍥而不捨地再三調笑嗎?從寶玉的熱情,就可以看出,他與金釧兒之間肯定有過親密的接觸——當然,是兩小無猜的兒童友誼,還是愛情,從這裡還不能判斷。
王夫人的智商,當然也分辨不出友情愛情之間的區別。她在寶玉前五條的言與行時,都沒有理會,直到金釧兒說出“拿環哥兒同彩雲”才勃然大怒:賈環與彩雲肯定是戀愛,但這時是“發於情止乎禮儀”,還是“乾柴烈火”,誰也不知道。總之,賈環與彩雲肯定是有錯,而讓寶玉去看他們,就是“誨淫”的大罪!
平心而論,金釧兒的確不是一個謹慎穩重的姑娘。讓她在身邊,對寶玉也的確可能產生不良影響。這次是“誨淫”,上次的“吃胭脂”更加大膽性感,雖然是用一種調侃的形式來表現的。任何一位嚴格的母親,都不希望自己身邊、兒子身邊,有這樣一個“不良影響”的人物。
問題是,金釧兒跟著王夫人已經十來年了,不是今天才來的。王夫人平時怎麼不教育她、管束她、引導她?為什麼非要等到出了這樣的狀況,才忽然跳起來大發雷霆?
就是“朽木不可雕”,實在教育不過來的,非打發出去不可,也可以用一種比較緩和的方式。像平兒建議攆墜兒那樣:“變個法子打發出去就完了”。給金釧兒保全顏面,也不會讓寶玉丟人,賈政打寶玉也會少了一半的理由。
簡單點說吧,調笑事件後,不管是王夫人還是別人,都不應該留金釧兒在身邊的。但是不應該用這樣的方式,傷人一千,自損八百,兩敗俱傷,無可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