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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賢告別浪覺,髡殘卻要留在浪覺這裡學法。只好隻身到達蘇州,熊開元在那裡等他。

和開元說起,那年差點應史可法之召到這裡任巡撫。有感而發:

“一天寒悄夜何遊,燈火吳門望裡浮。無復絲繃尋故事,若是深坐送羈愁---”

說那一陣幸虧有你作伴,要不然日子真不知道怎麼過呢。

開元笑笑說:“不管你在不在乎,好不好過,日子都在那裡過。與其天天愁眉苦目,怨天憂人,還不如放開日子,讓它過他的,你過你的。”

都賢哈哈一笑:“檗庵(熊開元號)入法了,我要向你學習呀!”

開元又帶都賢見昔日的同僚。祁文戴、錢楚日、錢謙益等。

錢謙益原來是弘光朝廷禮部尚書,後來投降了清廷,又辭了官,又反清,又被捕,反反覆覆。現在在家重新讀書,他跟都賢說,我們以前讀那麼多書,是為別人在讀書。以為天理恆定,文人就是要為天理為社稷赴死。現在才發現天人之理相通,合人性才能合天理。而那套“去人慾,合天理”之論是騙人的。如果大明子民人人掌握了真理,而不是那些騙人的歪理讓人無所適從,大家若團結一心,外族人來犯,我們就吃也可以吧敵人吃掉。

都賢原來就讀過錢謙益的文章,文筆的確一流。今天聽他一番高論幾乎聞所未聞,也不甚瞭解。

開元帶都賢訪靈巖寺,見其師父弘儲大師。這弘儲大師在蘇州也是頂頂有名的。他也曾是崇禎年間的官員,後來自己辭官從佛。清兵來了後他也參加了抗清復明的鬥爭,被捕入獄。出獄後仍然支助復明義士,自己對清廷官員是動口不動手。清廷因他在佛教界影響很大,也沒在對他怎麼過不去。

都賢跟開元說起浪覺大師不收自己為徒的事,心中還鬱悶。開元又向弘儲大師推薦都賢。不料弘儲大師卻滿口答應。

都賢不得其解,心想這佛教是不是有門派之別啊。

弘儲告訴都賢,你其實已經是我的門徒了,原直和尚就是我靈巖寺嫡傳弟子。都賢如夢初醒,原來我要叫大師師爺。這樣算來檗庵還大過自己一派了。

都賢忙施禮,說啊喲有眼不識泰山。說道忞、浪覺都不肯收我,只怪我慧根太淺,學不誠心。

弘儲輕輕一笑,說:“他們是看到你仍然心念世態,有人認為放不下是心有業障,不能從佛。

“其實他們的想法本身也是業障。

“佛教是出世的學問,出世是要清除世欲,但出世又不是去世。

“心愛世俗,又出世俗,才能度人度己,才是佛教的意義。你是詩家,可能詩更好開悟你。”於是拿出一首禪詩給都賢。

詩是“無情未必真佛性,只有禪心無止境。但看湖水湛藍時,何曾不受花枝影。”

都賢真的似有所悟,說:“感謝師爺開導,弟子受原直師傅剃度時並未認真學習,還對剃頭耿耿於懷,真是罪過。”

弘儲說:“我都聽說過了,你對剃頭一直耿耿於懷,還笑話自己是癩子,你不肯剃頭,正是說明涉俗太深不能自拔。儒家說髮膚乃父母所賜,不能剃除,那又說捨身就義怎麼解釋?頭髮不能剃,對女人裹腳這麼殘酷的事怎麼不說?可見儒也通迂。

“我給你說一個故事,張獻忠到處殺人,我們一個和尚去勸他不可濫殺生。張獻忠說你們和尚哪懂世上的事,今天你要是為救生靈敢開戒吃肉,我就放了這些人。和尚說我們設戒是為度人,開戒若能救人有何不可!於是吃了肉,張獻忠也真把人放了。

“你說你一直迷惑大明到底為什麼這麼容易垮。你抱怨朝廷糧缺、兵缺、將缺、臣缺,實際情形是這樣嗎?恰恰相反,大明之潰潰於貪。人的一切惡行也是始於貪。將貪苦兵、官貪苦民、王貪苦國。

“你要去迷解惑,必須清空過去,真心向佛,出除掛礙,活在當下。”

都賢說:“我聽了師爺的開導似乎有所感悟。我讀孔孟的書,為了濟世,所以念慈在慈,忘不了、放不下這些俗事。我要請教您的是,既然佛也是濟世,為什麼要我放下?面對身邊的苦難,我怎麼能放下?放下了還怎麼濟世?佛的說法與儒家的教導又有何不同呢?儒佛是對立的嗎?”

弘儲再開導:“儒是救人所需,佛是去人多欲,殊途同歸,都是為人的福祉。這些說來話長,我們以後還有緣分的話可以詳細探討。”

都賢和弘儲大師見過之後,覺得心神清爽了許多。覺得自己原來對佛教存有偏見,要當好和尚看來要學的東西還真不少。都賢在靈巖寺呆了半個多月,心想繼續東行,弘儲大師知道都賢心中還有掛礙,也沒有強留。

臨別弘儲法師送都賢《送些庵道人歸楚》

“浮雲南望是家山,別我匆匆租棹還。歸去寒送只如月,問他桃李若為顏。”

再往前就要去杭州。開元要陪他一路前往,都賢執意不要,說:“弘儲大師叫我們行於佈施,你看我如今可以單人出行,才像一個和尚。老是要人陪著,給人一種我長不大的感覺。”

送開元一首詩,以示感謝:《留別靈巖檗庵和尚》

“天半尋行雁弟兄,影澄寒水字分明。岳雲湘事渾閒事,風雨衡陽那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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