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女性的態度反映一個社會的氣度和格局。紀曉嵐在志怪小說中塑造的女性形象很耐人尋味。
清代大才子紀昀是乾隆皇帝寵臣,既博學巨集儒、又遊刃有餘。他主持編撰了《四庫全書》,還撰寫了志怪筆記小說《閱微草堂筆記》,稱得上是一個豐碑式的人物。
其中,《如是我聞》系列故事,《槐西雜誌》《姑妄聽之》等以女性為主角的誌異故事,充滿了教化的功能。在這些作品中,紀曉嵐通過生動有趣、充滿詭異色彩的小故事,刻畫了形形色色的女性形象。其中充滿了禮教的東西。這些在魯迅先生看來就是“吃人的東西”。
紀曉嵐筆下的女性角色豐富飽滿,種類多樣,生活氣息濃厚,然而大多卻命運悽慘。她們有的是名門望族的貴夫人,有的是豪門富賈的妻妾,有的是大戶人家的婢女,有的是普通家庭的農婦,還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下賤角色,比如妓女、神婆等等。
在紀曉嵐的文字中,有些女性雖然身份顯貴,但卻多行齷齪之事。對這種女性,紀曉嵐很是不屑。除了輕蔑侮辱,紀曉嵐讓她們承擔了不守天道地道的必然後果。有的受到譴責,有的代人受過,有的後人遭到指責。
惡少呂四,仗著家裡有錢,不學無術、橫行鄉里,侵佔別人財產,欺侮良家的婦女。當地的少婦、少女很多慘遭他的毒手,一時間眾怒四起,群情激憤。似乎把呂四被殺十遍都不解恨。然而,在作品中,紀曉嵐沒有讓呂四本人受到懲罰,反倒是他老婆遭人凌辱,受到折磨。
傳統理念認為因果報應,但報應的物件成了呂四無辜的妻子。紀曉嵐對女性的偏見由此可見一斑。
學者遊國恩在《中國文學史》中,對這種現象進行了批判,他認為這是反動、腐朽、落後的思想在作怪。
紀曉嵐還描述過一個屠戶的女兒,這是一個充滿玄幻色彩的女性形象。父親以殺豬為生,這本來是一個很正當不過的營生。因為殺的豬太多了,紀曉嵐刻意讓那些豬心生怨恨。結果,那些豬把鬱結的怨氣發在了屠戶女兒的身上。於是,女兒替父親承受一系列的罪衍。她一出生就遭受劫難,向人間傳遞的第一聲就是豬的嚎叫。開口如豬,這自然遭到了世人嫌棄,這個女孩最後喪命。
對於這種描寫,在《說〈閱微草堂筆記〉》中,張聖康認為紀昀在小說中把儒家、佛家思想結合在一起,既體現了儒學中的傳統道德,又展現了因果報應的佛家觀點。然而,這種父親行惡,女兒遭罪的報應方式,實際上是紀曉嵐對弱勢群體的不屑。
在紀曉嵐的筆下,女性成為人們潑灑仇恨的必然物件。
翠雲不幸誤入了青樓成為妓女,從此她只能隨波逐流,壓根就沒有左右命運的可能。在青樓裡,翠雲結識了官吏王某。這個王某既十分好色,又非常貪財。為了享受風華雪月,滿足自己的獸慾,王某把不少錢物花費在翠雲身上。王某的錢財來路不正,事情敗露後,妓女翠雲跟著頗受指責,下場悲慘。一個無恥男人的惡行,卻讓一個誤入歧途的女子跟著承擔後果。紀曉嵐沒有同情翠雲的遭遇,反倒覺得她罪有應得。
在吳波先生看來,這是程朱理學中腐朽理念的反映,是對女性的輕蔑和大不敬。
紀曉嵐還描寫了一些丫鬟的故事。其中,有一個叫做秀鑾的丫鬟。紀曉嵐把秀鑾的鬼魂描述成道具一樣的東西,讓人覺得非常惋惜。他筆下還有一個角色叫做姬人,她出場的筆墨雖然不多,紀曉嵐僅僅表現了她的溺水狀態,體現了人的生存本能。但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他對下層女性的輕視。
他的作品中有不少堅守貞節的女性。她們成為禮教的捍衛者。在《槐西雜誌》中,一個女子,前夫死亡後改嫁,後夫又死了。面對自己的前任後任,這個女子的態度判若兩人。前夫不把她當人看,她自嘆“我為什麼要為你守節”。後夫待她恩愛有加,她自嘆“我為什麼不為你守節。”
紀曉嵐讓她們從男時要忍受一切,貞節時可以殉身捨命,盡孝時必須無我無物,知禮時必須守常守正。他要求她們忌淫慈幼,知書達理,這實在是一個很高的標準了。
紀曉嵐是一個講故事的高手,也是一個了解女性生存狀態的老手。他筆下的女性形象有妻妾、鬼狐、婢女、村婦,她們或者充滿勇氣,或者受盡摧殘,或者弱不禁風,但大都被捆綁在綱常的繩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