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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荏苒,逝者如斯。不覺間,祖父離世已近二十年。自記事起,沒有跟隨我們一家人一起生活的祖父並沒有給過多少關愛,甚至童年時光祖父的懷抱似乎也只是奢望。然回望學生時代的一些記憶,在已為人父後,多了些許理解,也多了些許懷念。

祖父是遠近聞名的“秀才”。記憶裡,他總是穿著一身對襟佈扣的大褂。身形清瘦,縱然是牽牛扶犁,割麥打禾從事這些繁重異常的農村體力勞動,舉手投足間仍難掩知識分子的優雅。說話柔聲細語,即便發脾氣也從未見嘶吼咆哮之態。農閒時節,不同於其他老人扎堆閒聊,祖父的愛好是讀書習字。

應該說祖父的前半生是絕對幸福的,並不清楚知道祖父出生的具體年份,但根據卒年推算,應該是光緒末年至民國初年生人。祖父的父親也就是我的曾祖父是遠近聞名的大地主,堂叔曾不止一次無比驕傲的說過,曾祖父在世之時,我們整個村甚至包括鄰村的一部分土地都歸他所有,山嶺崎嶇地帶土地雖然不多,但總共加起來二三百畝還是有的。

家境殷實而又地處偏遠,兄弟四人中祖父又是最小的一個。軍閥混戰的硝煙並未波及當地。祖父自然就有機會接受良好的教育。於成化十二年大明朝廷在當地設立撫治,嘉靖二十六年成立書院,具有四百多年辦學歷史而今已是省級重點高中當地最好高階中學的校園裡,曾經也遊曳過祖父辛勤讀書的身影。

依然不甚清楚祖父究竟於何年入學,何時畢業。而戰火紛飛的年代尚能就讀於當地最高學府, 且能以優異成績畢業而後執教育人。在那個動亂的時代也可謂鳳毛麟角。按照堂叔的說法,結合檢視這所四百多年校史的辦學歷程,祖父應當是抗戰初期畢業,那時該校是為省立中學,且辦有師範班。

祖父的磨難從祖母去世時開始,據堂叔所講,當地解放比較早,曾祖父這樣的地主自然是要被打倒的。已然從事教育事業的祖父生活也算不錯,而祖母的突然離世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祖父共育二子一女,既我的大伯,我的父親,我的姑姑。而祖母離世時,大伯八歲,父親六歲,姑姑只有三歲。

按理說像祖父這樣的知識分子想要續絃也並非難事,事實也的確如此,堂叔說,當時為祖父保媒拉縴的人著實不少。擔心三個孩子受苦的祖父愣是拒絕了所有人的好意,一個人咬牙堅持撫養大了三個孩子。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使原本飽讀詩書執教育人的祖父無奈放下教鞭,迴歸農村照顧家庭。

曾記得十幾歲時,祖父家裡來過一個衣著光鮮的“大人物”。據堂哥說,那是祖父的學生49年跟隨老蔣去了臺灣,還是個將軍。還有一位早已退休的市裡重要領導據說也是祖父的學生,祖父在世時也曾數次前去拜訪。

一個男人拉扯三個尚未成年的孩子,其所經歷的磨難可想而知,在建國初期物質生活肯定算不上富裕,縫衣做鞋,漿補晾曬,田間地頭,一日三餐,全靠一人支撐。辛苦養大三個孩子還要操心他們讀書識字,成家立業。

具體不知是何原因,大伯和父親都沒能像祖父那般學業有成。成了一輩子都與黃土地打交道的農民。大伯家有四個兒子,在父親也結婚後要分家的時候,祖父選擇了跟著大伯一家生活。

房連房住著的大伯和父親兄弟關係並不和睦,爭吵拌嘴成了家常便飯,作為父親的祖父除了輕聲細語的勸上幾句,對於這兩個脾氣火爆的兒子更多的則是無語的無奈。父親和母親想要儘儘孝心,逢年過節或是家裡來客,請祖父來家裡吃頓飯,都能成為大伯母引發兩家矛盾的導火索。因此,同樣作為孫子輩的我和姐姐打小從未感受過來自祖父的懷抱與愛,現在想來,興許是祖父的無奈吧。

祖父打的一手好算盤,寫的一手漂亮的毛筆字,能講一口流利的英語,古詩古文更是信手拈來。並不是常年處於敵對狀態的兩家人,與堂哥們一起學習時,祖父的教誨記憶深刻。從方方正正的中國字,到拗口晦澀的古詩古文,從學習方法到為人處世之理,從興趣愛好到理想抱負。從春節免費為鄰里書寫對聯,到教授中國象棋。無時無刻皆能寓教於樂,哲理其中。

時至今日,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執著偏愛似乎離不開那時來自祖父的影響。古詩詞,中國文學,書法,象棋。更重要的滿腹經綸的祖父淡泊明志寧靜致遠的生活態度人生哲理更令人折服。相較於懷抱肩頭的寵溺,這種另類的愛似乎更能使人受益終生。

遠離家鄉異地求學便不再有機會聆聽祖父的教誨了。學生時代偶爾返鄉,最喜歡的事情就是與祖父坐而論道,而他也樂此不疲。離開校門就遠赴南國沿海謀生,那時通訊遠非如今這般發達,祖父去世的訊息還是時隔倆月之後從親戚口中得知。那一刻,內心深處還是有一股難以名狀的悲傷。

如今依然飄零異鄉,逢年過節按照習俗祭祀祖先,上墳燒紙也成了唯一懷念祖父的方式。孤獨矗立在荒草叢裡的墳塋恰似祖父孤獨且又磨難重重的人生,每每想起,內心總是有說不出的莫名傷感。遙遠天國的祖父許是繼續著他所鍾愛的執教育人的事業吧。這隻言片語的思念飛向天際,帶著記憶裡最難忘的祖父的身影教誨,遙寄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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