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文化>

□馬星輝

東關街景 (曉寒 攝 )

邵武城自古四面築有城牆,城開東南西北四門,亦稱為“四關”。

四關之中東關歷史文化最為深厚,是個傳奇之地。明萬曆四十八年(1621)袁崇煥任知縣時,東關發沖天大火,袁崇煥奮不顧身,飛上牆屋,如履平地、滅火救人,留下了一段東關歷史佳話。另一個被譽為詩話第一人的嚴羽,於嘉定十六年(1223)返回家鄉,長時間隱居於東關,留下詩畫樓供後人景仰。太極一代宗師張三丰常常化裝成民間藥師,在東關行醫濟藥,普渡病人。

歷史上東關曾為繁華之地,是邵武政治、文化、經濟、商貿、教育之中心。一條2000多米長,油光水滑的大鵝卵石鋪就的路面,乾淨舒適,厚重滄桑。街兩邊商業店鋪相連,比肩林立,布莊、當鋪、雜貨店、京果店、糧油米麵,琳琅滿目、應有盡有;福州會館、江西會館、基督教堂,以及抗戰時期遷移到此的協和大學、銀行、金銀珠寶店、保險公司等均在此駐立。新中國成立初期,由於陸路不通,流經縣城而過的富屯溪便承載起水上交通的重任,設在東關的碼頭是通往南平、福州的重要集散地,南來北往,十分熱鬧。碼頭則有一座木頭浮橋連線南北兩岸,每當清晨薄霧繚繞時,河邊礁石群上婦女捶衣洗滌,魚兒遊弋,極具特色,與湖南鳳凰古城的水橋極為相似。

時至二十一世紀,東關大部分依然是昔日舊貌,低矮單薄、簡陋腐朽的木板房群中摻雜著一些不甚起眼的磚瓦房,與不遠處新城區的高樓大廈相比,顯得很是無奈與破敗。它踡伏在一個被遺忘的角落,只能默默地回憶著曾經有過的傳奇與輝煌。

但凡繁華的地方,居住的人員自也是魚龍混雜,良莠不齊,成份複雜。東關居住最多的還是舊木板房裡的社會底層人物,雖然,記憶中的許多人已漸行漸遠,逐而淡忘,但有幾個人卻始終令人難忘。

記得其中有個綽號叫“狗不識”的木匠,四十老幾的單身漢,身高不到一米六,精瘦猴幹,近灰色的鬍子稀疏零亂。他住在臨街的一間舊屋內,大約有近20平方米大小,裡半間是他生活起居之地,臨街的前間則是他做活的場所。

狗不識的木匠活不怎地,粗劣毛糙,那套賴以生計的傢什簡直就是一堆破銅爛鐵。斧頭鈍得像塊鐵板,劈在杉木上盡起毛刺。那刨刀則更差勁了,推起來十分吃力,不能一推到底。每遇到我們在旁閒看他做活時,“狗不識”便憋著氣暗使勁,偶有那麼一二下,刨刀能在木板上一推到底,翻出了木頭刨花捲來,這時他便會流露出些許得意的神色來,拿眼角餘光左右偷偷地睨去。其實,那推出來的刨花皮也是又厚又澀。

“狗不識”尤好杯中物,二兩地瓜燒,一小碟花生米,傍晚時候在門口獨飲。這時候的他是最愜意的了:酒一點兒一點兒地吱溜著,花生米在嘴裡反覆地細嚼著,二兩地瓜燒可以喝上兩個時辰。待酒完了,夜也深了。他便乘著酒興拉起了二胡,那調兒是古老的,慢板的,琴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無奈與淒涼,讓人聽了心裡很不好受。大人們嘆道:“這狗不識木匠活不怎麼樣,這二胡拉得還挺撩人的。”

東關還有一個典型人物叫“大頭寶”,她頭比一般人大了許多,四肢又短又粗,行起路來一甩一挪、一步一撇的像只番鴨。

“大頭寶”是人們在背後對她的稱呼,而絕不敢當面這麼叫她。她脾氣很大,記我第一次在街上看到她時感到好奇,不禁回頭多看了她幾眼,敏感的她立時便惡狠狠地瞪著我,那目光極凶極狠,嚇得我趕緊轉回頭。回家跟大人們一說,母親囑咐我不要拿奇異的眼光去看她,說凡是有缺陷的人自尊心都是極強的。

“大頭寶”身殘人卻聰明,她沒上過學,識字不少,沒拜過師傅,裁剪衣服卻內行。最絕的是她的算盤功夫,那雙粗短笨拙的手,打起算盤來讓人驚歎!不但打得快而準,而且是雙手同時打,無論加減乘除,左右兩邊的得數都一模一樣,準確無誤。

“大頭寶”身懷絕技,後來得以進了廢品收購站工作。她幹得歡心勤快,雜亂無章的廢品站收拾得乾乾淨淨、井井有條。她還設了箇舊物利用專櫃。許多顧客常在她這兒尋到商店買不到的零件。為此上級領導經常表揚她,連續被評為省、地、縣的系統勞模,只是她從來不去參加領獎,包括那次全省算盤比賽第一名。

那時有些手腳不乾淨的人偷工廠車間的銅鐵來賣,有些都是好零件砸碎了賣。“大頭寶”看了心疼,把這情況向派出所作了彙報。時間長了,偷東西的人知道了真相,“大頭寶”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時常有人上門找碴,指東瓜罵西瓜,說她是蛤蟆精、是母番鴨,譏笑她和廢品站裡的貨一樣是廢品。終有一天,“大頭寶”離開了廢品收購站……

那些生活在東關市井裡的小人物還有許許多多有意思的故事,這些故事成了我對東關最深的記憶。

最新評論
  • 民間故事:書生被無賴欺負,想要上吊自盡,白狐:我送你一本奇書
  • 小寒,宜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