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　元亨。利牝馬之貞。君子有攸往，先迷，後得主。利西南，得朋；東北，喪朋。安貞吉。

坤上坤下

對坤卦卦辭的解說見上一篇（周易考古20）。

爻辭是該爻生變而形成的變卦的佔辭，爻辭所說的卦象在變卦中明擺著。《周易》是以八卦休王之理秒斷吉凶而假託卦象言之，卦象的選擇是為既定的原則性判斷服務的。當然，《周易》偶爾也單純依靠卦象言吉凶——

初六　履霜，堅冰至。

初六之變，坤之復，上坤下震。坤王則震囚。

《易緯·通卦驗》：“坤 ，西南也，主立秋。”震為林（《屯·六三》），震為莽（《同人·九三》）。立秋之後的草木，將要經歷秋霜冬冰，故曰“履霜，堅冰至”。坤王則震囚，故以“履霜，堅冰至”言震運逢囚之勢。

震為足（《說卦》《剝·初六》），故曰“履”。

由坤卦初六之辭可知“坤主立秋”之說不妄。

六二　直方大，不習，無不利。

六二之變，坤之師，上坤下坎。坤王則坎沒。

《說文解字》：“習，數飛也。”《禮記·月令》曰，季夏，“鷹乃學習”。陳澔集說：“學習，雛學數飛也。”過去認為“直方大”是說地，之卦師上卦為坤，也確實有地，可是，鳥會因為地“直方大”而不飛嗎？按引申義講，人會因為地“直方大”而不作為嗎？顯然文義不通。

之卦師上坤下坎，坤王則坎沒，坎運逢沒，故佔曰“不習，無不利”，“直方大”應該是說下卦坎的狀態。坎為小子（《隨·六二》《隨·六三》），口語中常常稱小孩長大為“翅膀硬了”——翅膀硬了就該飛呀！既然說不飛無不利，那應該是沒長大或剛剛長大。若讀“直”為“值”，“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意思就是值剛剛長大之際，不飛，無不利。這樣理解文從字順。

坎為小子（《隨·六二》《隨·六三》），故曰“值方大”。《尚書·周書·洪範》：“龜筮共違於人，用靜吉，用作兇。”蔡沈《書經集傳》：“靜謂守常，作謂動作也。”其運逢沒，用靜吉，用作兇，故曰：不飛，無不利。

六三　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

六三之變，坤之謙，上坤下艮。坤王則艮死。

之卦謙，謙卦卦辭曰：“亨。君子有終。”與六三爻辭同聲相應。所以，在前面文章（周易考古03）中我們說遇有爻變可以直接參看變卦的卦辭。

章，竟也，終也。《說文解字》：“章，樂竟為一章。”“竟，樂曲盡為竟。”艮為止（《說卦》），艮本身已有章竟之義，坤王則艮死，其運逢死，故曰“含章”。含章有終，只可以守定，故曰“可貞”。貞，定也。

王事:國事。國事即王事。坤為國（《觀·六四》《師·上六》），之卦謙艮從坤，從國事，故曰“從王事”。坤王則艮死，故曰“或從王事，無成有終”。

六四 括囊，無咎無譽。

六四之變，坤之豫，上震下坤。震王則坤沒。

括：束結。括囊，則外不得入，內無所出。震王則坤沒，其運逢沒，不利於出入，故曰“括囊，無咎無譽”。

六五　黃裳，元吉。

六五之變，坤之比，上坎下坤。坎王則坤囚。

《左傳·昭公十二年》：“黃，中之色也。”黃有中正之義。坤為地，土色黃，故曰“黃”。裳，馬王堆漢墓帛書《周易》作“常”，當以“常”為正文。 坎為水，水曰平準（《五行大義·釋五行名》），故曰“常”。《渙·六四》以坎為夷。夷：平常。

黃常：行為中正，合乎常理。坎王則坤囚，其運逢囚，宜安貞守常，故曰“黃常，元吉”。

《左傳·昭公十二年》：“南蒯枚筮之，遇坤之比，曰：‘黃裳，元吉。’以為大吉。”其實，“黃裳，元吉”意思是說安貞守常則吉，若妄作，必兇。後南蒯之叛果敗。讀《易》用《易》，可不慎乎？

上六　龍戰於野，其血玄黃。

上六之變，坤之剝，上艮下坤。艮王則坤死。

《左傳·昭公二十九年》：“龍，水物也。”《管子·形勢解》：“蛟龍，水蟲之神者也，乘於水則神立，失於水則神廢。”龍戰於野，必死無疑，故曰“其血玄黃”。

之卦剝下卦為坤，坤為群龍（《乾·用九》），故曰“龍”；坤為地，故曰“野”； 上卦為艮，艮為矢（《噬嗑·九四》《旅·六五》），故曰“戰”。艮王則坤死，故從卦中尋找出“龍戰於野”之象言其運逢死之兇。卦象的選擇是為既定的原則性判斷服務的。

用六　利永貞。

用六，馬王堆漢墓帛書《周易》作“迵六”。按：“用”當讀為“迵”。迵，通也。用六猶通六，謂六爻皆六也。“迵六”爻題惟坤卦有之。通六之變，坤之乾，乾上乾下。

利永貞：宜長守貞。貞，定也。迵六之辭是以坤遇乾所形成的關係佔吉凶。坤為眾（《說卦》）、乾為君（《說卦》《履·六三》），民眾遇君，宜安貞守常，故曰“利永貞”。

值方大，不習，無不利

（選自《三易通義》，略有修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