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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雪 謝靜

摘要:金代是女真建立的政權,統治疆域內民族成分複雜,除了統治民族女真族之外,還有渤海、奚族、契丹族、漢族等民族。其中人口眾多的當屬漢族,隨著戰爭的擴大與民族之間的交融,漢族對女真族的敵對情緒逐漸減少,而女真服飾文化對漢族服飾的影響越來越大,透過史記資料的梳理,結合考古壁畫對漢族服飾女真化的演變過程、女真化的原因,以及女真服飾影響下的漢族女子服飾樣式特點加以分析,得出金統治下的漢族女性服飾具有民族性和多元化的特點。

關鍵詞:金代 女真族 漢族 婦女服飾特點

一、漢族服飾女真化的過程

金代建國之前,漢族主要生活在中原地區。金滅亡北宋後,許多漢族被遷移到女真族居住的區域,漢族女性服飾對女真族女性服飾的吸收接納,經歷了被動到主動,脅迫到自願的過程。女真在發動侵宋戰爭的同時,還頒佈了移風易俗的命令,女真族對漢族採取強迫性的同化政策,逼迫漢人穿女真裝,改女真髮式,披髮左衽,習女真語,以實現女真中外的一統的政策,曾頒佈禁令“禁民漢服,削髮不如式者死。”《三朝北盟會編》載,“今河東河西,不隨順蕃賊,雖強為剃頭辮髮,而自保山澤者,不知其幾千萬處”。又載,“金欲剃南人頂發,人人怨憤,日思南歸”,女真攻破真定時,真定府尹不願剃髮易服歸順女真“金人大怒,遂遇害,將死,顏色不該,南向再拜,端坐就戳,燕人為之流涕”。女真人對漢人著裝控制甚嚴厲,金朝大將韓常見漢人穿“犢鼻揮”,下令將穿犢鼻的漢人處死,因髮式、服裝不和女真心意者,為之喪命的“莫可勝記”。金朝初期,為了令漢族穿女真裝,女真族和漢族發生過激烈的鬥爭,由於漢族反抗頻繁,女真為了緩和民族矛盾,金朝中期女真統治者不得不改變易服的主張,令漢族衣服風俗從其便。儘管女真廢除了強迫漢族穿女真服飾的命令,在女真統治漢人的一百多年裡,漢族女性服飾已經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變化。南宋詩人范成大在《攔轡錄》寫道,“民亦久習胡風,態度嗜好與之具化、最甚至衣裝之類,其制盡為胡矣,自過淮河已北皆然,而京師尤甚。”范成大書中的胡人就是女真人,又在《相國詩》中寫道,“聞說金朝恰開寺,羊裘狼帽趁時新”。在女真統治者已經取消禁令情況下,女真服飾依然對女真統治下的漢族女性服飾產生重要影響,其影響範圍流傳到南宋,南宋婦女也模仿女真妝容,可見服飾之間的相互影響不會因民族的差異性而阻斷,此時,漢族女性對女真服飾的態度也從被動變為主動。

二、女真族女性服飾對漢族女性的影響

中原地區生活的漢人其服飾具有宋朝服飾的遺風,隨著女真的入侵,對漢族女性的穿衣習慣帶來了巨大的衝擊,甚至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效仿女真服飾成為中原女性穿衣的時尚。女真族服裝最明顯的特點,即左衽、高開衩。本文主要探討女真服樣式、顏色、以及女真髮式對漢族女性的影響。

(一)女真左衽對漢族女子影響

中原地區的漢人,不分男女皆穿右衽衣,衣右衽或衣左衽是區別漢服與胡風的重要特徵,在金統治中原地區時,為了同化當地居民,增加民族認同感,強迫當地民族易裝。山西下吐京金雕磚墓出土一位手持團扇的侍女,該侍女裡穿的紅色左衽交領,外罩長褙子(如圖1)。河南登封墓東北壁繪製侍女圖,圖中女子外穿黃色對襟半臂,裡穿左衽交領開衩袍(如圖2)。河北內丘胡裡村出土一座金代墓葬,據有關考古專家鑑定,該墓葬為金代正隆二年,即1157年,其墓主下葬在金海陵王時期。女墓主穿家長服,雙手交叉袖內,端坐在炕沿上,頭梳高髻,穿淡紅色窄袖衫,外罩交領左衽短襦,下穿紅色長裙,腰垂繫帶見(如圖3)。(如圖4)中兩侍女,前面女子穿圓領衫,外穿左衽窄袖袍開衩袍,袍長至腳踝處,下身穿白色長裙,腰間圍白色短圍裙,帛帶系扎,圍裙正面配帶綬帶環。右側侍女,臉朝左,似與之交談,梳低髻,系抹額,穿左衽交領窄袖服,下身著長裙,腰間圍白色單片圍裙,配綬帶。山西、山東、河南、河北是漢族主要居住地,在這些地區,女子無論穿襦裙、袍、褙子長衫或是其他衣服,領形皆為左衽,由此可知,女真左衽交領已經在漢族女性境內大規模流傳。南宋使臣范成大出使金朝,見曾經漢族居住地的菩薩像、佛像皆“左衽”,感嘆胡服對中原人民毒害之大,岳珂在《程史》描述漣水、泗州雕塑佛像皆左衽,也說蓋女真服也。

(二)女真袍開衩方式對漢族女子褙子的影響

宋代漢族女子的常服為褙子,普通侍女所服褙子大多為短款,且褙子通長兩側開衩,開衩長度較短,一般在膝蓋處。圖中兩位女子正吹奏樂器,穿藍色褙子和紅色褙子,褙子衣長至於膝蓋處,屬於中長款服裝,左側衣身明顯看到開衩,開衩長度略短,大約佔衣身的三分之一(如圖5)。河南登封黑山溝李宋墓西壁繪製備膳圖,前面婦女著橘紅色褙子,衣身略短,僅掩蓋臀部,屬於短款式褙子,開衩處無緣飾,且開衩長度較短,約為衣身的三分之一(如圖6)。

哈爾濱齊國王墓出土一件女性穿的夔龍紋左右開衩錦袍,衣袍通長134釐米,開衩長高達80多釐米,佔全衣身的一半以上(如圖7),另外一件為後開衩紫色地雲鶴紋織金錦袍,全袍通長142釐米,後開衩處長84釐米,亦屬於高開衩樣式(如圖8)。女真開衩袍大多從腰部以上,腋下以下開衩,便於活動,具有獨特的民族風格。在女真統治漢族時期,女真族的獨特的開衩方式被漢族女性接受,運用在褙子上。金代墓室壁畫繪製許多著長褙子高開衩的侍女形象,老婦則著黃色碎花長褙子,從臀圍起開衩至腳踝處,高開衩,無緣邊(如圖9)。登封金墓侍女著黑色長褙子,前垂地,後拖地數寸,兩側從腰部開衩,開衩長度佔整個衣身一半以上(如圖10)。至金代時,漢族女性所穿的褙子普遍變長,左右兩側開衩長度變高,其開衩高度大約佔衣身的二分之一,其開衩特點深受女真服裝的影響。

(三)女真族服飾色彩對漢族女性的影響

女真與漢族崇尚朱紫、硃紅為正統顏色的審美觀不同,女真人偏愛白色。據《金史.輿服志》記載:“金人之常服四……其衣色多白”此外《金史.太祖紀》“遼以鑌為號,取其堅也,終亦變壞,惟金不變不壞。金之白色,完顏部尚白”。據有關專家學者推測,女真尚白可能與居住的生活環境有關,白色的服飾和冰天雪地的環境融為一體,更容易隱藏。也有學者認為女真服飾尚白,來源與地理環境接壤的高麗,高麗服飾尚白,女真深受影響。還有學者認為女真以“金”為國號,在五行中,西方為金,其色尚白。亦有部分學者認為女真尚白與崇拜“信仰太陽,崇拜日月”的古老風俗有關。根據金代文獻所記載的和當代專家學者所研究的結果,白色是女真推崇的顏色,也是最能代表女真服飾的顏色。

據考察宋代壁畫墓中侍女服飾,其服飾顏色大致為紅色、藍色、黃色、淺藍色、淺紅色、淺綠色等淡色調,除了喪葬場面,壁畫侍女服飾顏色上幾乎不露白色。主要有淺藍色上衣配淺灰色長裙,淡紅色褙子配淡紅裙,紅色褙子配黃色裙,橙色褙子配淺黃色裙,褐綠色褙子配淡黃裙,紅色褙子配紅色裙,橘黃色褙子配黃色群,淡綠色褙子配淺綠色裙,酒紅色褙子配橘黃裙,橘黃色褙子配酒紅色裙,酒紅色褙子白色裙,淡藍色褙子藍色裙。

女真統治中原漢族之後,女真所喜愛的白色顏色隨著貿易、雜居、通婚逐漸傳播到漢地,被統治的地區的漢族婦女接受。(如圖11)婦女啟門圖,著白色長褙子,黑色領緣。根據金代壁畫墓繪製漢族侍女著白色服飾。(如表1)可知,白色在金代壁畫侍女服飾顏色中佔有很大的比重,其服裝型別主要包括著裙子、褙子、褲子、披帛,白色裙子佔絕大數,其次是白色上衣,包括褙子和短衣,最後是白色配飾例如披帛,領緣,腰帶等。

(四)女真族髮飾對漢族女子的影響

女真髮飾與漢族不一樣,具有民族特色。與金代同時代的宋人對女真髮式有諸多描繪,據北宋末年莊綽《雞肋篇》記載“燕地(金)其良家世族女子,皆髡,許嫁方留髮”。《大金國志》卷三十九《男女冠服》“婦人辮髮盤髻,亦無冠。”。根據文獻資料記載可知,女真男子髡髮,剃掉頭頂及鬢旁,只留後腦勺一縷,編成一股辮子或多個小辮子垂在後面。女真女子年幼時髮式和男性一樣,同樣髡髮,及笄嫁人時蓄髮,編成辮子盤成髻,以絲帶珠玉為飾。

從現存的金代資料中來看,金代統治下的漢族婦女髮式與女真髮式基本相同。如河南省禹州市坡街村墓室西北、東南壁上繪有侍女圖,圖中兩位侍女髮式一樣,頭頂皆少一塊,受女真族髡髮的影響,餘下頭髮系分成兩股,梳成雙垂髻垂在耳見(如圖12、13)。

三、漢族女性服飾女真化的原因

漢族是一個善於包容的民族,容易吸收接納外來文化成果,形成一股強大的力量。漢族婦女服飾逐漸女真化,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戰爭和遷移是最主要的原因。透過戰爭、遷移,使得漢族女性沾染上女真人的習性,服飾自然而然女真化。

戰爭

漢族遷徙史是隨著戰爭一起進行的,戰爭是最殘酷的征服手段,往往伴隨著流血犧牲,但是戰爭最能加快民族融合,據不完全統計,宋金之間戰爭頻發,先後有數十次之多,最有名的就是靖康戰役,公元1125十月公元1126年一月兩次攻宋,並且俘虜宋欽宗、宋徽宗兩位皇帝,妃嬪,公主皇子皇孫,樂妓,宮婢三幹多人。據《三朝北盟彙編》記載:金人攻破汴梁,與宋廷索要,金銀工匠、墨雕雕刻畫工匠數百,畫師、樂師、醫官數百,石匠、木匠、手工藝人數千。在金人後退時,“華人男女,驅而北返,無慮十餘萬”。在《北征紀實》中也記載女真逼迫漢人北遷移:“金人…因盡括六州之地,上戶幾二三萬起發,由於松亭冠而去”。女真每次發動戰爭,得勝將所得漢人盡數掠去。戰爭是使得漢人最先直接接觸到女真人,對女真習慣風俗具有初步的瞭解。

遷移

金代的遷移是互遷的,既將女真遷移到漢地,又將漢族遷移北方,金代初期,女真佔領北宋大片土地,金太宗將女真人遷移到漢地,鎮壓叛變。“是秋,金左副元帥宗翰悉起女真土人,散居各地。惟有女真國主及將相親屬衛兵得留。”《大金國志.太宗皇帝本紀》又載“起女真國土人散居漢地。女真一部族耳,後既廣漢地,恐人見其虛實,遂起本國之人,分佈星列,散居四方,比屋連村,屯結而起”。由此文獻可知,這是金代規模較大規模的遷移,民族雜居的雛形已經出現。皇統五年熙宗創屯田軍“凡女真契丹之人皆自本部徙居中州,與百姓雜居,計其戶,授以官田,使其播種。春秋量給兵馬,若遇出軍,使給其錢米。凡屯田之所,自燕山之南,淮隴之北,皆有之,多至六萬人。皆築壘於村落間”。

又有大批女真人從東北遷徙中原腹地或是西南方向。遷移此地的女真人,變得和漢人無異,耕地種田,紡紗織布。金海陵王時期,女真統治者將都城從東北的上京會寧府遷移到燕京,後又遷移到東京汴梁,同時將大量的女真人遷移至內地,據《金史.兵志》記載“…故呆國公勃迭八猛安,處之山東,阿魯之族,處之北京,按迭族屬,處之河南。”《金史.世宗本紀》又載“海陵自以為不道,恐上京宗室起而圖之,故不問疏遠,並徙之南口”。經過多番遷移,金代女真人遍佈中原各路,而東北地區的女真人口急劇下降,造成東北內地空虛,女真統治者為了彌補人口落差,將漢族遷移到金源故地。從女真族和漢族的遷移、分佈、居住情況可以看出,女真族大多被遷移到山東、河南、河北等地,漢族北遷後,大部分分佈在遼東、遼西、吉林、內蒙古、黑龍江等地。女真族和漢族的雜居既促進了民族融合,同時也促進漢女服飾的多元化。

小結

金統治下的漢族地區,歷史悠久,文化深厚,一般而言女真服飾很難被漢族接受。隨著時間的推移,漢族婦女將女真服作為新的服裝樣式,運用到本民族服飾上,並且形成了新的服飾風格,對後來朝代的服飾產生了重要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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