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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因為肺炎的事情,搞得周圍人們人心惶惶,這次的事情不僅引起了口罩的脫銷,還讓大家發出了禁止吃野味的倡議。

說實在的,自古到今以來,中國人其實對於“吃”一直抱有頗為自得的態度,不僅是吃的烹飪手法,而且最重要的是中國有著悠久的飲食文化。

其實很多人覺得,中國的飲食文化,就是包容,要海納百川。即別人吃的我們吃,別人不吃的我們也能吃。

但是當肺炎肆虐的時候,有些人開始懷疑起中國的飲食文化——這種海納百川的飲食理念真的有錯。

難道是中國的飲食文化出錯了嗎?

其實不然,而是許多人沒有真正理解中國的飲食文化。

說起講飲食文化,就不得不提到一個老頭——汪曾祺。

汪曾祺作為中國著名的散文家,提到美食散文,他絕對屬於頭籌。

自古到今,談到美食的人多,可大家每次一說美食散文,第一個就絕對提到汪曾祺。

因為在他的美食散文中,將中國的飲食文化介紹了個透徹。

中國的飲食文化是怎樣的?也許從汪曾祺的美食散文中,我們可以得到一些領悟。

一、懂得品嚐簡單食物之美

比起其他人的美食散文,將繁複的食物列出來,汪曾祺的美食散文更多是描寫食材,通過食材來展現中國飲食文化之美。

在講述食材的時候,汪曾祺通過自己豐厚的知識底蘊,將食材的地域以及歷史都介紹出來,而最可貴的,就是他用簡單的文字,能夠將簡單的食物寫得讓人垂涎欲滴。

再普通的食物,在汪曾祺的筆下都是極其誘人的。

例如他描寫端午的鴨蛋,他是這麼寫的:

筷子頭一紮下去,吱——紅油就冒出來了。高郵鹹蛋的黃是通紅的。

汪曾祺描寫食物的時候,字句非常簡單,很少有用繁複的詞句去描寫其食物的色香味。但是汪曾祺每次卻又能通過非常簡短的字句,將食物的“魂”描寫出來。

我曾經寫過美食筆記,在描寫食物上面,專門研究過汪曾祺描寫食物的筆法,發現他所描寫食物的功力的非常深厚的,這種深厚來源於他文筆的精準以及對於普通食物的把握。

再比如他描寫蘿蔔的時候:

蘿蔔極脆嫩,有甜味,富水分。

九個字,汪曾祺就能將蘿蔔甜且脆的特點描寫出來,其用詞非常精準,且對於食物的特點把握清楚,不會多費一個字在無用的描述上。

而且汪曾祺對於食物的描寫,有一種“文人風雅氣”。

眾人對於飲食雖然喜愛,但是大多人對於平常的飲食有一種“油膩煙火”的印象,但是汪曾祺將平日裡再尋常不過的食物通過自己的筆,將其寫得極其風雅。

最典型的就是他寫豆腐:

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簡簡單單的一盤豆腐,讓汪曾祺寫出了詩的美感。

其實現在當下,許多吃的自媒體首先湧入人們的眼簾,這些自媒體開始只是簡單的吃日常的食物,而後為了吸引人們的眼球,開始衍生出了“吃辣”“大胃王”等一系列邊緣化吃播,另一方面一些不能吃辣吃多的人們就更加另闢蹊徑,他們開始尋求另一條道路,那就是開始吃野味。

而這種自媒體,無疑是對人們的一種引導。

為什麼人們會對這種邊緣化的吃播感興趣,那正是因為人們不再滿足於平常的食物,他們認為最為簡單平常的食物已經不能滿足於口腹之慾,那些吃過無數遍的東西早就吃膩了。

事實上,如果讀了汪曾祺的散文,看到他筆下描寫的那些簡單不過的食物,可能我們會對自己產生懷疑:我們真的有好好品味過這些東西嗎?

當我們品嚐豆腐的時候,可曾發出過“三春不忘”的感嘆?

一個人連最普通的食物都沒有吃出門道,卻去吃野味尋求刺激。如果讀了汪曾祺,可能就會明白,真正的美,都在最普通的食物之中。

二、包容卻不能萬物都入腹中

汪曾祺的美食散文極少說理,不過他不是沒有說過理。

汪曾祺的美食散文中,說得最多的理——就是關於食物的包容。

其實讀過汪曾祺散文的人都知道,汪曾祺本人是一個非常反對對食物挑剔的人,他曾經在講述苦瓜的時候,講過自己的一個經歷:

當時汪曾祺和自己的同事一起去吃飯,桌子上剛好有苦瓜,同事夾了一筷子,送入口中,而後覺得太苦了,便質疑道:“這東西也能吃?”

而汪曾祺則在文後發出了自己的感慨:

口味要雜一點,不要偏食。

繼而汪曾祺還引申到了文化創作上面,要讓文化創作也要懂得包容。

這一點看來,汪曾祺是完全鼓勵每個人去嘗試新的食物,實際上他自己就是一個“雜食”者,並且對於沒有吃過的食物,汪曾祺都抱著要試一試的心態,甚至他去內蒙古只為試一試生羊肉。

而且汪曾祺對於中國人口味的“雜食”也是完全肯定的,他認為“中國人口味之雜也,敢說堪為世界之冠”。

汪曾祺指出,除了中國,他不知道世界上還有什麼國家的人愛吃臭。

臭豆腐、冬筍以及臭豆腐乳等食物,聞起來雖然讓人掩鼻,可是中國人吃起來向來都是津津有味。

這麼看來,很多人覺得汪曾祺是完全肯定中國人這種“敢吃”的“雜食”行為。

事實上,汪曾祺對於“敢吃”的“界限”上,也有過自己的看法。

在講到苦瓜的時候,汪曾祺在提到人們應該雜食一點,但是他還提到了:

正如苦瓜,說它是瓜也行說它是葫蘆也行,只要它是可吃的。苦瓜就是苦瓜。──如果不是苦瓜,而是狗尾巴草,那就另當別論。截至現在為止,還沒有人認為狗尾巴草很好吃。

人們的雜食是要限定於“可吃”的範圍之內,這是汪曾祺提出的一點,也是中國飲食文化中最被忽略的一點。

中國飲食文化雖然一直講究包容,可是包容是有界限的,包容的東西是要在食物之內的,是可吃的。

而那些野味,自古到今,人們就從未嘗試過,本來就就不在“可吃”的範圍內。所以在飲食需不需要包容野味的時候,那也就要另當別論。

很多人都認為中國人的“雜食”是一種傳統,並要將其發揚光大,殊不知那是對於中國飲食傳統的一種誤解。

順便,汪曾祺將其也引申到了文學上,我們也應該值得注意:

在文學上,我們也應該雜食,不論是什麼題材,什麼體裁的作品都應該用包容的眼光去看,但前提是這作品一定是文學作品。不能說一本菜譜、一個賬本我們都要用包容的眼光去看待。

包容是有界限的——這點吃食如此,文學更是如此。

所以那些野味,根本不是我們飲食文化中的界限,那些吃野味的人,更算不上什麼中國飲食文化的傳統發揚者了。

三、食物吃的不僅是口味,更是感情

汪曾祺的談吃散文對於我來說,印象更為深刻的,是他對於食物的感情。

當一個人對於食物賦予了感情以後,這個食物的意義就會變得不一樣,而到口中的感覺也會不同。

我曾經十分討厭薯片,尤其是在減肥的過程中,我認為薯片熱量極高,油多。

可是那個寫“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的詩人卞之琳喜歡吃薯片,他喜歡吃薯片的緣故不是因為薯片的口感,而是因為他寂寞,所以喜歡聽薯片在嘴裡咀嚼的聲音。

當我知道這件事以後,我也買了一袋薯片,因為我也想嘗一下寂寞的味道。

當薯片被賦予了寂寞的意味,它就不僅是那個高熱量的油炸食物了。

而汪曾祺之所以能將這些普通的食物寫得有滋有味,也完全基於他對於食物所賦予的濃重的感情。

在這裡介紹三篇讓我印象深刻的:

第一篇是汪曾祺寫的《葵》。

“葵”是一種蔬菜,口感很滑,類似於木耳菜。

在介紹這個食材之前,汪曾祺並沒有將食材的特點放在文章前介紹,而是通過漢樂府《十五從軍徵》中的一句詩引入:

“採葵持作羹,羹飯一時熟,不知貽阿誰。出門東向望,淚落沾我衣。”

《十五從軍徵》這首樂府講的正是一個人十五歲出徵,八十回回鄉,家人卻都不在了的故事。而汪曾祺正是用這首詩來引入了“葵”的介紹,讓“葵”本身就賦予了思念家人之情。

汪曾祺進而又介紹了木耳菜叫做“落葵”,於是我想到了我小時候外婆總是給我做清炒木耳菜,加上《十五從軍徵》中對於“葵”這個蔬菜賦予的感情,讓我對於“葵”這個蔬菜念念不忘至今。

至今我一想到蔬菜“葵”,我就會想到我的外婆。

第二篇是汪曾祺寫的《炒米與焦屑》

炒米可能南方人會清楚,四川叫做“炒米糖”,我外公叫做“米花糖”。

炒米的介紹汪曾祺也是通過《板橋家書》引入的:

“天寒冰凍時暮,窮親戚朋友到門,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醬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溫貧之具”

在這篇文章中,汪曾祺覺得自己很親切,我也覺得很親切。

其實汪曾祺在介紹“炒米”這種食物的時候非常自由化,他基本上沒有像傳統菜譜一樣,介紹怎麼製作,什麼味道,怎麼做才好吃。汪曾祺甚至會寫他父親朋友算命算到誰家的戒指在炒米罈子上——這和炒米本身一點關係的都沒有。

可是也就是這些瑣碎的細節,反而將食物背後的思鄉之情凸顯得更加濃重了。

在汪曾祺的筆下,炒米並不是簡單的食物,在炒米的背後,更有著食物承擔的家鄉的文化、風俗、人情以及自己對於家鄉的回憶。

而這篇文章之於我,也有了共鳴。

因為我從小居住在北方,其實周圍人都沒有吃過炒米的,只有我四川的外公外婆喜歡“炒米糖開水”,小時候放暑假,我早上去外公外婆家吃早飯,外公外婆就會給我準備“炒米糖開水”,現在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了。

第三篇是汪曾祺寫的《馬鈴薯》。

這篇倒是和我本身的經歷沒有什麼共鳴,而汪曾祺在馬鈴薯上也沒有賦予什麼思鄉之情。

但是,汪曾祺對於馬鈴薯的感情還是極深的。

他曾經在特殊時期勞動,在那時候他對於馬鈴薯,也就是土豆做過研究,並且畫過一本《中國馬鈴薯圖譜》。

而這篇馬鈴薯,汪曾祺主要就是在於介紹了自己的經歷,他也沒有將馬鈴薯怎麼做好吃,但是他在這篇文章中,卻透露出了對於農民的關懷。

就像他在文末寫的:

中國的農民不知有沒有一天也吃上羅宋湯和沙拉,也許即使他們的生活提高了,也不吃羅宋湯和沙拉,寧可在大燴菜裡多加幾塊肥羊肉……我希望中國農民會愛吃羅宋湯和沙拉,因為羅宋湯和沙拉是很好吃的。

從古至今,中國的文人憂國憂民,但是真的回落足於關懷農民的少之又少。

即便是關懷農民,中國文人總是抱有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他們即便是對於農民階層有著關注,也是從巨集觀方面,尤其是從人的原始慾望開始發掘。

卻沒有人從最簡單的吃去關懷。

沒有人用善心去告訴農民們,羅宋湯和沙拉很好吃的。

這就是汪曾祺極為有趣的地方,這也是他的飲食散文比起他人更受中國人民喜歡的地方。

汪曾祺對於農民的關懷,也迴歸到了他對於中國飲食的尊重。所以對於飲食文化的理解,他是在弘揚,而不是在誤解。

他尊重農民,尊重土地,尊重自然。所以他能夠喜愛食物但不會無節制地去吃一些自然界不被允許的食物。

對食物有了感情,才能尊重食物,熱愛食物,而不是一味追求刺激去吃不該吃的東西。

不吃野味,保護自己,希望每個人都能真正尊重食物,也尊重自己。

文後話:

很多人討論汪曾祺的美食,深挖到底,各種文學專業術語用上,探討無數,可是最沒有探討出最簡單的本質——汪曾祺對於食物的感情,自然的尊重,對於飲食文化的弘揚。

希望在這件事的面前,每個人都能懂得,真正的“飲食”並不是胡吃瞎吃,尊重飲食,尊重食物,就是尊重人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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