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淺淺和她的詩,最近被很多人談到了。由此我想到了關於詩歌的三個命題。
第一個命題,真實性與美感之間,是什麼關係?真實性等於美感嗎?
賈淺淺的詩很直白,很通俗,很直接,我有一個直覺,覺得她在刻意追求一種“真實”,信奉只要真實了,就是好的,甚至就是美的。但是真實跟美感之間,刻意劃等號嗎?或者說但凡真實,就有價值嗎?就值得呈現嗎?答案是否定的。
順著賈淺淺的直白真實一覽無遺詩歌風格,比如她的詩句“中午下班回家,阿姨說你娃厲害得很,我問咋了,她說:上午帶她們出去玩,一個將尿尿到人家辦公室門口……”,試問一個人在人後自己獨處時,可以摳鼻屎,在人前可以嗎?摳鼻屎再真實不過了,也特別真性情,但誰也不願在人前這麼做,誰都懂得避開人,詩歌,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真實,不等於可以原原本本的呈現,企圖用真實搪塞一切,有些過了,也顯得很敷衍,很不認真。
第二個命題,詩歌的題材,需不需要有所取捨?
其實文學本身,就是最自由的一件事,寫什麼,怎麼寫,都是個人的事,在創作中,人是最自由馳騁的。選材也是自由的,可以什麼都選,只要自己喜歡,但是依然存在一個取捨的問題。
舉個例子,電視劇中,為什麼從來不出現廁所裡糞便的鏡頭?不是因為糞便不真實不值得入鏡頭,很顯然之因為考慮人的接受和觀感,這就是一種最明顯的取捨。詩歌亦是同樣的道理。
有些瑣事可以入詩,有些則大可不必,賈詩則看不出有取捨的選擇,甚至有一種反其道而行的任性。當然這是我們作為外人的觀感和猜想,作者本人或許完全是真情書寫,用心之作,但於素材的取捨,我覺得還是應該重視的。賈詩中的素材,我就不列舉了,相信大家已從別處看到了。
第三個命題,詩歌的語言需要節制嗎?需要錘鍊嗎?
網上有人調侃:只要會用安特鍵(Enter鍵),人人都是詩人。一句話,換個行,分個段,就成了一首詩,既是笑談,也說出了一個現實的問題,詩歌,有標準嗎?有的話,是什麼?沒有的話,誰為詩正名?誰來保證詩歌的成色?
現代詩沒有太多的要求,成了人人皆可作的沒有門檻的領域,但我想,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的古訓,依然在發揮作用,詩歌的背後,一定需要有積累的存在,而積累的表現,就是語言的錘鍊和節制,是語言的打磨和雕刻,如果任由自己的“意識流”去流到哪裡,語言就跟到哪裡,然後對語言本身沒有任何修剪,這其實又走向了另一個極端,語言的自由放縱的極端,像瘋長的野草,看起來茂盛,實則百無一用。
以我這樣一個外行人的眼光,其實我根本無法判斷賈詩是好是不好,是深沉還是膚淺,我只是憑著自己的直覺,隱約地感到,即便自由如詩歌,它也應該是嚴謹的,即真實又兼具美感的,節制的,有所取捨的,如果這些都沒有,那就有些不太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