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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紅不明白“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地”的古訓,故,待人接物遭詬病

梁園,是漢景帝弟弟劉武在今河南雎陽所建的方圓上百里的特大型園林。園裡亭臺樓閣、宮殿、假山、巖洞、湖泊、池塘、飛禽走獸、林木花卉,無不應有盡有。

劉武在河南雎陽建的梁園

梁園建成後,鄒陽、麥乘、司馬相如······等當時名人都成了劉武園林的座上賓。他們在園裡飲酒作樂,吟詩作賦,但不久,他們又陸續返鄉了。劉武問他們“為甚麼要走呢?”他們說,“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地。”

現代人蕭紅的待人接物,跟“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地”的古訓有關嗎?

有的。

蕭紅,何許人?她是備受魯迅先生垂青的上世紀三十年代的青年女作家。

蕭紅留世的代表作為長篇小說《生死場》和《呼蘭河傳》。

蕭紅一生,有向上飛行的金翅鳥的光彩,但她也品嚐過人世間不少的苦難,遭受過不稱心的婚姻的折磨。

蕭紅1911年6月出生於黑龍江呼蘭河縣。

蕭紅幼時,沒有得到多少父母之愛。她十七歲時,被族叔介紹給同鄉的大學畢業生汪恩甲做未婚妻。

汪恩甲為擺脫困境,假意對蕭紅說,“你留這兒,我回去告訴老孃,‘媽,你老人家,快要抱孫孫兒了。’待她一高興,我就跟她要錢。到時,我倆不就柳暗花明了麼。”

蕭紅相信了汪恩甲,問他,“多久回來?”

“或許,就明天,拿到錢便回來。”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

多少個“明日”,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蕭紅始終不見汪恩甲返回旅館的蹤影。她思索,“他,難道拋棄我了?”

旅館老闆見汪恩甲有去無回,準備把蕭紅賣到哈爾濱的圈樓裡(圈樓,即妓院)去抵債。幸虧有旅館中的善良人給蕭紅通報了老闆的企圖,她才逃過一劫。

十七歲的小姑娘蕭紅,這時,才認識了汪恩甲沒擔當、臨陣脫逃的醜惡嘴臉,才看清了旅館老闆吃人的兇相!

蕭紅被置之死地了,但她不願被命運擺佈,她要置之死地而後生!

蕭紅雖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可她如何才能逃出牢籠呢?

蕭紅茫茫然,惶惶然······。她悲涼地呼喊,“誰來救我呀,誰能救我呀?”

蕭紅無助地脫口吟哦道:

去年在北平,

這會兒,

正是吃青杏的時候。

今年我的命運,

比青杏還酸!

蕭紅凍得抖抖嗦嗦,拿起筆向哈爾濱的《國際協報》求助。

《國際協報》派蕭軍來幫助蕭紅。

蕭紅看到了出牢籠的生機,她興奮極了。呀,今天太陽紅彤彤的呢,今天小鳥兒飛得多麼多麼高啊。看,這邊的樹綠了,聽,那邊的清溪嘩嘩地歌唱。姑娘啊,你的春天來了,來了!

蕭軍救了蕭紅,又引導她學著為《國際協報》寫稿。

蕭紅和蕭軍夫妻

蕭紅與蕭軍結為患難伉儷。

可是,蕭紅和蕭軍的愛情卻是不如人意的。

蕭軍性格粗魯,唯我獨尊,以蕭紅的救命恩人、文學道路上的引路人自居。他動不動居高臨下地當著他人貶低蕭紅在寫作上的成就,說她,“你連你(《呼蘭河傳》)有幾個人物都說不清,還寫甚麼小說?”

蕭紅是人,她也是有自尊的麼。

蕭軍對蕭紅的粗魯、貶抑,自然激起了蕭紅對他的反感、反擊,但蕭紅的每一反擊,立即就被蕭軍的耳光、拳頭給收拾了。

蕭軍不但家暴蕭紅,而且在外頭跟別的女子搞婚外戀。他和一個叫陳涓的南國姑娘玩“曖昧”,贈她枯萎的紅玫瑰。

蕭軍用情不專,蕭紅傷心,落淚。

1935年蕭紅和蕭軍在青島各自完成了成名作《生死場》和《八月的鄉村》,一時成了當時文壇著名的年輕的夫妻作家,受到了魯迅的推崇。他們去了上海,見了魯迅先生。

此後,蕭紅和蕭軍就住在上海。他們時常去魯迅家裡作客。

1935年的魯迅雖年僅五十四歲,卻因他愛吸菸,且每天的工作、休息時間又與常人陰陽顛倒——人家白天工作,夜裡休息,魯迅則是晚上工作,白天休息——致使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白天,他在一樓一底的樓上息歇。不過,也有例外。如果魯迅哪天自感精神狀態頗好,又恰逢蕭紅、蕭軍來訪,他就會下樓來陪蕭軍、蕭紅作古今中外、天南地北的海談。

魯迅的淵博、風趣、幽默,使蕭紅、蕭軍在魯迅家裡很感作客的暢快。

蕭紅、蕭軍去了魯迅家,蕭紅除了和魯迅聊各種話題外,還愛和魯迅夫人許廣平談天說地。

魯迅的夫人許廣平,那會兒,看似只管著魯迅和孩子海嬰的生活,彷彿很輕閒,其實,她倒是很累的。

許廣平自1927年與魯迅共同在上海生活後,她不但要伺候魯迅生活的方方面面,而且還要幫魯迅接待來訪的各方面的客人。譬如中共那邊的重要人物瞿秋白、陳賡、陳雲······,以及當時進步的青年作家如柔石、白莽、馮鏗等等。

客人來了,許廣平要親自採購煙茶糖果,張羅午餐。

客人走了,許廣平要打理善後。

晚上,有時許廣平還要幫魯迅先生謄稿。

1929年,魯迅的兒子海嬰出世了,許廣平每天更是忙得毛根兒不沾背了。

魯迅、許廣平和海嬰一家三口

魯迅的身體因長期熬夜寫作、抽菸、憂心國事、感慨生民塗炭,而愈加不濟了。

許廣平心疼魯迅,端給先生的三餐,盡是易於消化的偏軟食物。蔬菜儘讓其吃葉葉,決不帶莖梗;肉食,務必軟和;溫度,一定適中。

許廣平服侍魯迅和海嬰,已殫精竭慮了,現在又來了一對蕭軍、蕭紅夫妻作客,她的疲憊,不難想象。

蕭軍、蕭紅同屬魯迅愛徒,但蕭軍老是覺得魯迅偏愛蕭紅。他們每每離開魯迅家回到自己家時,蕭軍就將對魯迅的不滿,發洩到蕭紅身上,對她拳打腳踢。

一天,蕭軍把蕭紅的臉抓破了。朋友見了問蕭紅,“你的臉怎麼啦?”蕭紅為蕭軍掩飾,說,“我,不慎摔了一跤,沒得啥。”蕭軍馬上揭底,對蕭紅說,“你算了吧。你那臉,明明是我抓破的,幹嘛撒謊?”頓時使蕭紅無地自容。

隨後,蕭軍不大來魯迅、許廣平家了,而蕭紅卻堅持天天來,甚至風雨無阻。

蕭紅為啥一定要天天往魯迅、許廣平家報到呢?

司馬遷說,“人窮(窮,在這裡指無路可走)未嘗不呼天也,疾痛慘怛(達,悲苦),未嘗不呼父母也!”

蕭軍把蕭紅從泥塗炭火中救了出來,卻又狠心地踏削她、背叛她、蹂躪她,甚至摧毀她的尊嚴······

蕭紅走投無路了。

蕭紅的痛苦無父母、摯友可訴。她把魯迅當成了她可以呼喊、求告的天,她把魯迅、許廣平看成了她可以訴說痛苦、悲傷的父母,所以,她才要風雨無阻地天天來接近魯迅和許廣平,向其抒發胸悶,以求得心靈的慰藉。

如此,蕭紅作客魯迅、許廣平家,不亦宜乎!

然而,蕭紅天天打擾魯迅、許廣平,既使魯迅看書、寫作、休息的日常節律亂了套,又給許廣平平添了許多額外的勞累和壓力。

蕭紅總是想和魯迅多多交流。

許廣平總是想讓魯迅多多靜息。

有天,蕭紅來了,想上樓去跟魯迅談天,許廣平見了,疾步走到蕭紅前面,返身,笑嘻嘻地伸展兩臂擋駕,說,“讓先生歇息吧。”

1936年夏的某天,蕭紅正和魯迅暢談。

許廣平和女工也正忙不迭地準備午飯。

許廣平忽然想起了魯迅,哎,海風大,不知他在樓上會不會著涼啊?想到這,她慌忙放下手上的活兒,快步上樓去探看。呀,臥室的窗戶沒關呢,海風拂拂的呢!

上海的海風,使魯迅當天著涼發燒了。

許廣平懊惱。

可嘆,蕭紅,那時才25歲。她哪知道上海的海風,對魯迅生命的威脅呀!

蕭紅和蕭軍矛盾日深,彷彿不可調和。

1936年7月,蕭紅懷著一顆煩亂、破碎的心,離開上海乘船去日本散淡,療傷。

許廣平後來在追懷辭世的蕭紅的文章中寫道,“(1936年7月)她終於去日本了。”

許廣平這句“她終於去日本了”的話,是不是含有許廣平對蕭紅的打擾的不快和解脫呢?

誠然是有的。

魯迅、許廣平的家,雖說可以一時寄託蕭紅的靈魂,但畢竟不是蕭紅的家呀!

蕭紅是個聰穎的可愛的女作家,怎麼就不懂得人與人相處是不能越界的道理呢?

蕭紅,住上海時,僅二十五歲,她到底年輕了些,沒能深究“梁園雖好,非久戀之地”的內涵,故,其在為人上遭到詬病,亦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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