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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一期初唐篇裡最後出場的是陳子昂,他回到四川射洪老家後不久,遭到當地縣令的迫害構陷,最終死於獄中。

時間是武則天長安二年(702年),在陳子昂死於獄中的前一年,在大唐京畿腹地的河東蒲州(今山西永濟)和萬里之外安西大都護府的邊陲重鎮碎葉城分別降生了兩個嬰兒,有人可能會不屑一顧地說生孩子有什麼稀奇的?

這看似平淡無奇的瑣事其實並不簡單,因為這兩個嬰兒不是普通的孩子,他們的降生開啟了盛唐的瑰麗華章,流光溢彩的盛唐詩壇迎來了最璀璨奪目的偉大時刻。

這兩個嬰兒一個叫王維,一個叫李白。

公元701年是女皇武則天在位的第11個年頭,這一年之中任性的女皇一口氣換了三個年號(久視、大足、長安)。這一年突厥默啜可汗再次南下騷擾,武則天離開久居多年的神都洛陽,回到闊別已久的長安城。同樣是這一年,日本國派遣的第八批遣唐使抵達中國。

這一年,在河東蒲州(今山西永濟)的王家,降生了一個男嬰,取名王維,這就是唐代著名的田園詩人、畫家王維,又稱王摩詰。王維自小聰慧過人,小小年紀就寫得一手好詩,另外還擅長書畫,喜歡音樂,可以說是在起跑線上就超人一等。

同一年,在離蒲州萬里之外的安西重鎮碎葉城(今吉爾吉斯斯坦托克馬克市)楚河畔,也降生了一個男嬰,取名李白。李白的先祖因早先有罪被流放西域,到他父親這一輩已經在西域定居了八十多年了。

李白五歲那年,武則天神龍元年(705年),他的父親李客帶著小李白偷偷跑回四川隱居下來。十年後,15歲的王維離家前往一河之隔的京師長安,成了“長漂”大軍裡的一員,此時是唐玄宗開元三年(715年),大唐剛剛從武則天晚年的動盪不安中穩定下來,出現了盛世的一縷曙光。

此後王維經常往返於長安洛陽之間,期間他由於常年漂泊在外,思鄉之情無法排遣,寫下了膾炙人口的千古名篇: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個春秋,但這句溫暖的詩句至今還在感動著一代代的中國人。

王維逗留長安的日子裡整日忙著應酬,是各大王府豪門的常客,如魚得水,尤其是唐玄宗兄弟岐王李範的座上賓。不過他的仕途一直不順利,考試老是不及格,一直到開元九年(721年)才喜中進士,得到了一個小官的差事。

後來王維不慎馬失前蹄,因罪被貶出長安,到山東濟州當了一個小官。王維非常沮喪,一度隱居在淇水之濱,認真參禪修行。

王維從濟州辭職隱居那年,26歲的李白動身出川前往揚州,煙花三月下揚州,在半路上結識了一個朋友,叫孟浩然。

孟浩然比李白、王維大12歲,這位老兄有點意思,他也是唐代田園詩派的代表人物,和王維齊名,不過這時王維還沒認識他,先讓李白搶先了。

孟浩然此人對仕途不感興趣,大半生都宅在老家襄陽的鹿門山上隱居,只在40多歲那年去了一次長安找工作,結果四處碰壁,國際大城市首都長安的消費水平太高,物價驚人,老孟錢包很快便空了,只得悻悻然離開長安,臨走時還是好朋友王維前去送行,順便給了一些錢做路費。

可見二人交情不錯。

開元十六年(728年),李白和孟浩然在江夏(今湖北武漢)再次相聚,李白是個有名的貪杯之徒,說白了就是酒鬼,逢喝必醉,不讓喝跟你沒完。二人推杯換盞,好不痛快。告別李白後,孟浩然第二年準備返回襄陽老家,又遇到了王維,二人惺惺相惜,王維還寫詩贈給老孟。

開元十七年(729年),王維和孟浩然分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十一年後的開元二十八年(740年),孟浩然病死於老家鹿門山,一代才子黯然墜落。

開元十八年(730年),李白離開安陸,前往長安找工作,此時王維已經回到長安閒住,暫時還沒有差事。此後的幾年裡,王維陸續擔任一些官職,不高不低,不溫不火,而李白就比較慘了,混得非常慘,甚至到了缺吃少喝的地步,無奈只得和孟浩然一樣離開長安,流浪於河南、山東、安徽交界一帶。

天寶三載(744年),酒鬼李白流竄到東都洛陽,在這裡他偶遇了一個河南中年男人,倆人聊得很投機,那人叫杜甫。

杜甫不用多說,大家都知道他的大名,唐代詩壇雙子星終於碰頭了。杜甫祖籍襄陽,生於河南鞏縣。此時的杜甫33歲,小李白11歲,但李白並沒有依仗年齡大而耍大牌,擺架子,兩人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兩人聊得投機,便商議一起到宋州(今河南商丘)一帶雲遊,在那裡他們又結識了一位好朋友,叫高適,唐代邊塞詩派的代表人物。

唐詩圈三巨頭碰頭,可惜王維在長安天天996加班,來不了,湊不齊一桌麻將了。

天寶十四載(755年),震驚天下的“安史之亂”爆發,叛軍長驅直入,很快便攻破東都洛陽,訊息傳來,腿腳麻利的李白攜妻子南逃到安徽當塗避難。而他的好友杜甫和王維此時都在長安城裡。

叛軍逼近長安,年老昏聵的唐玄宗李隆基連夜逃出長安城,逃往四川成都。而杜甫此時為了生活,剛謀到了一個看守兵器盔甲倉庫鑰匙的管理員工作。佛系的王維依舊在朝廷的機關衙門裡當著淡如白開水的小官。

叛軍攻入長安這座國際大城市後,杜甫急忙將家屬安置到鄉下農村避難,自己則前往寧夏靈武投奔剛即位的太子李亨,真不巧,走到半路便被叛軍抓住押回長安。

而佛系的王維還沒來及跑就被抓住了,不知道老杜和老王有沒有在戰俘營裡偶遇?

不過杜甫只是一個倉庫管理員,級別太低,根本不夠享用叛軍大牢的資格,行動比較自由,也沒人看管他。王維就慘了,畢竟是朝廷裡的京官,被押入大牢關押,因為文學名氣太大,又被押往洛陽被逼著擔任了安祿山的官職。

杜甫後來冒險逃出長安,而王維則一直到唐軍收復洛陽,才被解救出來,本該以投敵罪處死,在弟弟的搭救下才免於一死。

被釋放四年後,鬱鬱寡歡的王維病逝於他的隱居之處。同一年,那位酒鬼,已經60出頭的李白窮困潦倒,在金陵(今南京)也混不下去了,被迫跑到當塗投奔任縣令的族叔李陽冰。寄居李家兩年後的763年,李白病死於李陽冰家中。

一代酒鬼詩仙真的成仙而去了。

李白去世這一年,千里之外的杜甫輾轉到了成都,蓋了幾間草堂住了下來。安史之亂期間四川一直比較太平,杜甫得以再次安穩地住了七年,寫下了大量膾炙人口的詩歌作品。七年後,他帶領家人乘船離開成都,沿江東下,到了湖南嶽陽,隨後繼續沿湘江南下,最終於大曆五年(770年)病死於從潭州(今長沙)往岳陽去的一艘小船裡。

一代詩聖,就這樣寂靜無聲的隕落,至此,王維、孟浩然、李白、杜甫等盛唐詩壇大佬都已作古,只留下一篇篇千年傳唱的名篇。

李白病逝的前一年(762年),那位前半生王者榮耀,後半生望著農藥的唐玄宗李隆基孤零零一個人呆坐在冷冰冰的神龍殿裡,默默地流下了兩行老淚……

繁華落盡,淒涼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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