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界老先生們常說:包袱多了未必是好相聲,但沒包袱的一定不是好相聲。這話並不是指相聲段子的文字,而是指演員的表演。初學乍練的相聲學徒,為追求火爆,自作聰明在臺上隨意加進來諸多小碎包袱,但效果往往適得其反,甚至可以說是狗尾續貂。原因就在於,違背了包袱結構,沒有鋪平墊穩。那“沒包袱”的相聲呢,則是指在表演過程中該有的包袱沒使響,一泥到底。一大段說完,觀眾沒人笑,說相聲成了講故事。這就是業務場上表演技巧和經驗的問題了。
在相聲演員當中其實也出現了一種有意思的兩極分化。即青年相聲演員更樂於在臺上使《反七口》《口吐蓮花》《拴娃娃》這類包袱密集的傳統活,而上了年紀的老先生大多更偏愛包袱較少、敘事性強、人物跳入跳出頻繁的段子。這也和舞臺閱歷有關,青年相聲演員舞臺經驗相對較少,使鬧活或者包袱多的活更保險,起碼場面上不會溫了。而老先生的藝術早已爐火純青,駕馭一些包袱少、“皮兒厚”的段子更得心應手,這類段子通常也是給有一定鑑賞能力的老觀眾準備的。包袱少而精,聽過之後回味悠長,禁得起推敲咀嚼。
這種兩極分化並非是絕對的,比如德雲社的高峰,典型的80後青年相聲演員,他就不止一次公開表示:我就喜歡演包袱少的活。他的這一觀點也被少數觀眾視扣上了“妄自託大”“口出狂言”的帽子。被粉絲們戲稱朝著“老藝術家”方向發展的他能說出這樣的話,還真不能算口出狂言。畢竟哪怕是同齡人,對相聲表演的追求和認知都不盡相同。不得不承認,包袱少的相確實有著讓人難以琢磨的獨特魅力。
高峰早期的表演風格完全宗馬氏相聲,以馬老祖兒為例,王鳳山去世後,馬三立改說單口相聲,像觀眾耳熟能詳的《家傳秘方》《追》《八十一層樓》《老頭醉酒》《贈票》都屬於典型包袱少的段子。可能《家傳秘方》瓢把部分還有那麼兩三個小碎包袱,而後面提到的幾段相聲都是整段只有一個底包袱。這類段子駕馭難度極大,演員從頭至尾,短則三四分鐘,長則七八分鐘的時間裡都在細緻的鋪綱,為的是徹底把觀眾帶入其中,鋪墊得越瓷實,底包袱才能有“大雷子”的效果。哪怕只有一個包袱,只要使響了,觀眾聽完必定是越琢磨越可樂。
高峰本人也演過大量包袱少的傳統活,像《老老年》《三節會》《吃月餅》《朱夫子》《萬人迷》等等,這些段子包袱相對較少,而且普遍偏溫。他在駕馭這類傳統活時,其中一部分傾向於文活武使, 為的是迎合青年觀眾的欣賞口味。而另外一部分則更講究精雕細琢,聽得是鋪平墊穩、三翻四抖的過程。
老先生當中也不乏偏愛“沒包袱”的“溫活”,像天津的陳鳴志、佟守本。只可惜老先生們有的已然故去,有的年事已高,而青年相聲演員願意在臺上使這類活的卻越來越少。像《窩頭論》《撫瑤琴》等百聽不厭的經典“溫哏”相聲如今已經走向了瀕臨失傳的尷尬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