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楊茂，江西泰和人，天生聾啞。

楊茂求見先生，二人以字問答。

先生問：“你口不能言是非，你耳不能聽是非，你心還能知是非否？”

楊茂答：“知是非。”

先生欣慰地說：“如此，你口雖不如人，你耳雖不如人，你心還與人一般。”

楊茂得到認可，當即拜謝先生。

先生又說：“此心若能存天理，是個聖賢的心；口雖不能言，耳雖不能聽，也是個不能言、不能聽的聖賢。心若不存天理，是個禽獸的心；口雖能言，耳雖能聽，也只是個能言能聽的禽獸。”

楊茂聽完，左手扣胸、右手指天，意在告訴先生自己的心，已然住著聖賢。

先生繼續說：“你如今於父母，但盡你心的孝；於兄長，但盡你心的敬；於鄉黨鄰里、宗族親戚，但盡你心的謙和恭順。見人怠慢，不要嗔怪；見人財利，不要貪圖，但在裡面行你那是的心，莫行你那非的心。縱使外面說你是，也不須聽；說你不是，也不須聽。”

楊茂再次拜謝先生。

先生又說：“你口不能言是非，省了多少閒是非；你耳不能聽是非，省了多少閒是非。凡說是非，便生是非，生煩惱；聽是非，便添是非，添煩惱。你口不能說，你耳不能聽，省了多少閒是非，省了多少閒煩惱，你比別人快活自在了許多。”

楊茂再次扣胸指天。

先生最後說：“我如今教你但終日行你的心，不消口裡說；但終日聽你的心，不消耳裡聽。”

楊茂雖不能說、不能聽，但心裡卻明白得很，只要心底善良、心存天理，這並不妨礙他做個聖賢。或許，也正是因為他不能說、不能聽，才少了是非，少了私慾，只要不把自己看低，自在自得，豈不快哉？

我們常人雖能聽、能說，口齒伶俐、耳聰目明，卻是否存得一顆仁義之心、清靜之心、純淨之心？是否多了一些是非、多了一些煩惱？

人生的煩惱，其實大部分都是自己帶來的。

我們容易迷失在眼中看的、口裡說的、耳裡聽的，卻忘了本心所想的！

參考《王陽明全集》卷二十六，《諭泰和楊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