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貢曰：“君子亦有惡（wu）乎？”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其是非。子曰：“有惡：惡稱人之惡（e）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

稱人惡。稱者，說道也。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君子聞人之惡如探湯，何敢說道乎！況且，盜亦有道，不勇不足幹此行，不忠不足成團伙，不知不足以得手，不禮（理）不足以成事。梁山好漢謂之好者，雖悖君臣大義，然政府不力，有懲惡之功，忠誠之心，結拜之義。人之惡行，有司法懲戒，因果報應，我之所以交其善也。

下訕上。訕者，謗毀也。以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君臣以義合，君仁臣忠是其義也。君不仁，臣可去，不可謗毀君。既去，孟子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裡：此之謂三有禮焉。若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臣有故而去，則君搏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裡：此之謂寇讎。”

勇無禮。禮者，上下之分也。勇而無禮，則為下作亂。子曰：“勇而無禮則亂。”例如，有窮（夏朝國名）之後（君）羿，善射而力無窮，滅夏後相（夏天子名相）而篡其位。其臣奡，力能陸地行舟，殺后羿而代之。奡臣寒浞（音濁），又殺奡而代之。春秋陽虎、桓魋之勇，皆作亂於其國而逃焉。皆勇而無禮，而致亂者也。

果而窒。窒者，不通也。果斷、果決而不通理，則妄作。如前篇所述：子路為蒲宰，抗洪而民工食不果腹，不告白蒲君賑濟，卻自饋食焉，猶明告蒲人其君不惠也；子貢贖奴不取魯府之金，使其後欲贖人者羞於取，亦計私利不贖人，是毀魯國之制，魯人之在國外因故為奴者無人贖矣。孔子皆止之。

（孔子）曰：“賜（子貢名）也亦有惡乎？”（子貢曰）“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徼以為知。繳者，偵視、窺察也，猶如偵探焉。或伺機窺探人言行，或電話窺測人心意，然後告於欲得之者，而以為己之知，以為己之能，或因而領取小報酬。則猶告密者焉，小人之心見矣。

不孫以為勇。孫者，謙也，遜也，順也。臣子當遜君父，少賤當遜長德。尊長面前，不順而不聽勸告，不遜而氣盛陳言，不謙而道其不足，非謂之勇，是目無尊長也。此與諫君父異，諫君父須謙遜而婉言也。

訐以為直。訐者，攻發人之陰私也。皆有私人領域，而不願人知者，是所謂陰私也，隱私也。當其面攻擊而發之，讓人難堪之甚，以洩私憤，是小人之行，非君子之所為也。孔子曰：“直而無禮則絞（急切）。”

侯氏曰：“聖賢之所惡如此，所謂唯仁者能惡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