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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人把過春節叫做過年,或叫過大年。這個節日,國人是非常看重的。每到春節臨近,不管天南海北,都要回家團圓過春節、過大年,南來北往,熙熙攘攘,因此就有了“春運”之說,有了“騎摩托返鄉”等現象,這些都是中國人為了在春節時能和家人團聚而產生的,可見春節在中國人心中的情結了。

春節是中華民族的盛大節日,是中國人情感的聚合。她在幾千年的傳承中成為一個巨大的歷史文化傳統,負載著厚重的歷史積澱,凝結著中國人的倫理情感、生命意識、審美情趣和宗教情懷。春節在每一箇中國人的心中都有一段難忘的記憶,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感受。

歲月蹉跎,對我而言,幾十個年過下來,自是感受深深,浩嘆無限。在我的心靈裡,過年是一個充滿感恩、親情、娛樂濃郁色彩的節日,只不過是在不同的年歲序齡中,這幾種成分的輕重不同罷了。那少年時的希冀盼望,青年時的繁忙,中年時的珍惜,無不在如歌的歲月中刻下深深的印記,永難忘懷。

少年時的過年,是在期盼和歡樂中度過的。

人說,小孩子們喜歡過年,這話有一定的道理。而對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時期的少年來說,更是如此。那時的生活雖然貧困,但年味卻很重。對小孩子來說主要表現在吃和玩耍上。

那時太行山中的人們一日三餐以玉米小米為主,白麵是很有限的。平日裡一般是早上米糠窩頭,中午蔬菜米飯,晚上或米糠窩頭或蔬菜調和飯,可見到些許麵條。而過年則不然,不管生活怎樣困難,人們除夕夜和大年初一早上是要吃餃子的,儘管這餃子或許不是純白麵的,還有玉米麵和豆麵摻雜,但畢竟比平日強多了。中午飯一般吃饃饃,也是白麵搭配的小米麵或玉米麵蒸的,有豆腐粉條白菜和一些豬肉做成的燴菜就著,算是一年中最豐盛的飯菜了。

再就是令人眼饞的供品如祭果角糖等,這些東西待“先人”們品嚐過後,小孩子們是可以吃的。逢年有這些“好吃的”打牙祭,自然就十分喜歡了。還有就是過年的初一到初五,孩子們可以名正言順的玩五天,也許過了初五,初六就得往地裡送糞或者拾糞去了。再有就是過年時能穿一件新做的衣服。儘管大多數人穿的是用自家織的粗布,再經過染料染過後做的,但畢竟比平日裡穿得齊整了許多,也覺得怪愜意的。

另外有一件事情也是孩子們樂意做的,就是牽著大人的衣襟去走親戚。從除夕夜開始一直到正月初四,每天上午可以到各個親戚家去磕頭,掙壓歲錢。那時農村還沒有通電,除夕夜,在幽暗深長的小巷裡,亦步亦趨地跟著大人依次送酒磕頭,街巷裡到處是人。走進爺爺奶奶住著的深宅大院,敬酒磕頭,神秘的感覺在幼小的心靈裡是那樣的根深蒂固。長輩們慈愛地往小孩子手裡塞糖,發壓歲錢,那種感受是會讓人銘記終生的。

青年時的過年是在繁忙中表達著感恩,體驗著親情中度過的。

進入青年,娶妻生子成家後,繁忙就成了過年的代名詞。進入臘月十幾後就開始忙。忙什麼呢?先是問磨問碾,準備淘米碾玉茭面、小米麵、推小麥,接著就是推磨做豆腐,先在石磨上磨出來,再在家裡支鍋熬煮,再揉豆漿,點豆腐,壓成形,做十幾二十斤豆腐就得忙活一兩天。

還要蒸柿皮包子和饃饃,前幾天就用家裡的老烏盆(粗瓷盆的一種)將米麵盛進去和好,再用被子什麼的圍起來,放在熱炕上讓面發酵,發好後再用木籠或鐵籠蒸,這個活兒也得兩三天。再就是打掃家,煮祭果和角糖,備辦祭祀用品。

還要趕在年前到漳河去把家裡的舊衣服和床單什麼的洗乾淨。最後就是寫對聯,剁餃子餡,砍柏樹枝,貼對聯和包餃子。其實這還不是最繁忙的,最繁忙的時刻是從除夕夜開始的。我們村上的習俗,古老而莊重,需按部就班依次做去。除夕和大年初一成家的人就忙成了陀螺。

除夕晚上早早就放了鞭炮,將餃子和祭果供品擺放在家譜繒或先輩的遺像前,燃香斟酒,叩頭祭拜,爾後再趕快吃辭歲飯。飯後奔忙就開始了,先把酒倒進錫制或瓷質的酒壺裡,放在火盆上溫熱,然後恭敬地將酒遞給自家的長輩爺爺奶奶和父親母親,親切地叫道“爺爺請喝酒”或“奶奶請喝酒”,這個敬酒儀式,稱呼要親切,遞敬動作要謙恭,必須表現出十分孝敬的態度來。然後按這個程式帶領孩子們依次到本族中的長輩、街坊中的長輩、親戚中的長輩家表示一番。一來表示對所有長輩的尊重,二來讓孩子們認識一下親朋長輩,因為這個儀式是要傳承的。待到敬完酒,早已是天近午夜,稍事休息,到初一早上一點或兩點就必須趕快起床。

按我們這一帶的習俗,早上的磕頭是要搶先的。遇有早早磕頭的到來,是要迎接的,絕不能讓前來的人說“還沒有起來”,這樣說了,就會一年不吉利的。所以常有人除夕夜通宵不睡,一俟零點過後,便放鞭點火,搶個頭籌。起床後先將大門敞開,再將院中的松柏樹枝點燃,院裡登時烈焰騰騰,紅紅火火了。接著趕快燃火做飯,煮出餃子後,燃放鞭炮,一樣的將餃子供放在家譜繒或先輩的遺像前,全家人開始依次分輩份磕頭。磕頭後老人要給小孩子壓歲錢,然後就是趕快吃飯。飯後,新的忙碌開始了,用褡褳或大的書包將饃饃裝上,按照除夕晚上送酒的順序,依次開始磕頭。磕頭時晚輩們高高叫著“爺爺,給您磕頭了”“奶奶,給您磕頭了”……一樣的稱呼親切,一樣的動作謙恭。然後,按照遠近親疏,送上兩個、四個、或者十個八個的饃饃。

我的家族不算大,但街坊鄰居親戚多,我的輩份又小,這樣下來,統共就有幾十家。村子東西南北有一公里見方,而且村子中間和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有親戚,所以每年過年按這樣的程式跑下來,總要跑幾十裡地。但你卻不要以為磕完頭就輕鬆了,還有一件事情也必須在初一上午辦完,這就是上墳祭祖。磕頭結束後,趕快回家拿上祭果、饃饃、酒、鞭炮和香到地裡去上墳。我們村裡的墳都在村外二三里到十幾裡的地方,而且上墳也很有講究,除了本家族祖墳外、外祖父家和姑姑奶奶的墳也是要上的,也要讓先人們嘗上一口年酒和祭品。我家這些先輩的墳都不在一個路線上,需分別專程前去才行。所以初一早上我跑的路程都在三四十華里以上。精疲力竭的上完墳,到家已是中午了,趕快吃口飯,倒頭便睡。因為按照老家的習俗下午是不能走親戚的。但從初二開始,外村的親戚還是要走的,還是繁忙的。

過年這五天,除了走親戚外,家鄉還有一個習俗,也是必須完成的。這個習俗就是晚輩必須要到長輩家中去吃一頓飯,這也算是過年時繁忙的一個原因吧。正月初一長輩們接受了晚輩的頂禮膜拜和孝敬的饃饃,也是要有所表示的,除了給壓歲錢,就是招呼晚輩們來家吃一頓飯,相聚相聚,聯絡聯絡感情。這頓飯晚輩是必須前去吃的,哪怕一箇中午吃三四家或五六家,也是要去的。要不,長輩就一次次給你準備著。所以從初二開始,年輕人除走親戚外,還要到磕過頭送過饃的的幾十家親戚家去吃頓飯,這個負擔也是很繁重的。四天時間要吃幾十頓飯,無疑也是需要相當一部分時間的。

青年的過年儘管忙,但這樣的忙,卻是鄉村過年的一道風景線,這忙帶來的是,先輩靈魂的慰藉,長輩心情的愉悅,兒孫的潛移默化。它在繁忙中表達著感恩,播灑著親情,履行著傳承,中年的過年韻味悠長。

人到中年,一切漸趨淡定,身在江湖上的拼搏和社會交往也相對穩定了,家中的那份溫馨在春節便表現濃烈起來。特別是上有老人,下有兒孫的天倫之樂令人倍加珍惜,因為三世、四世同堂,乃至五世的歡欣畢竟在人生的歲月長河中是很有限的。

進入二十一世紀,生活條件好了,衣食住行方面發生了質的變化。過去吃肉割豆腐炸祭果吃餃子這些只有在過年才體驗的生活,早已融入了人們的日常生活中,人們不僅不再單純追求生存,而且注重追求生活了。當年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少年,也步入了中年,由不惑而知天命,對過年的感受自當又是別有一番滋味。

現在人們過年已告別了過去推磨推碾、做豆腐、蒸饃饃等勞作,這些食物到處可以買到。但流淌在中華民族血液裡的過年團圓文化卻彌久不衰,那就是春節團圓。離開家鄉的人,一般要趕在臘月二十三返回家鄉,因為這一天是祭灶神的日子,也稱過小年。

傳說這一天灶王爺要登天彙報凡世情況,趕在臘月二十三回家,就是要讓灶王爺在彙報人口數量時,不出現遺漏。所以就有了往灶王爺嘴上抹蜜的現象,意思是讓他嚐到甜頭,好“上天言好事,回宮降吉祥”。每年臨近春節,各個頻道的電視節目中,春運這個欄目是十分受人關注的。

過去對過年的安排程式是這樣形容的,“孩子孩子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燉羊肉,二十七、殺公雞,二十八、把面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去磕頭。”現在物質豐富了,很多勞作的事情少了,也就沒有過去那麼繁忙了。但我對過年仍是十分看重的,不同的是,人到中年,早已沒有了少年過年時的期盼歡欣,減少了青年時的忙碌奔波,更多的是珍重那份團圓歡聚的欣慰。

從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我們一家相繼離開鄉村,走進了城裡,父母兄弟都分別安了家。對我家而言,如果說少年和青年的過年是在鄉村濃郁的傳統中度過的話,那麼,中年的過年就是鄉村的傳統習俗在城市裡的演繹。只是因環境因素,沒有了點年火,和鄉鄰們一起送辭歲酒,一起上墳的紅火,很是有點遺憾。

在過年這個情感交匯的氛圍中,常會有很多思索生髮。人生在世,所歷的事物大多星移斗轉,不斷變化,而親情卻是以其永恆的形式傳承著。珍重親情是每一個人、每一個家庭的應有之義,而過大年這個隆重的節日,無疑就是凝聚和體驗親情的平臺。

老來能兒孫繞膝,頤養天年,該是每個人晚年的期盼,在過年這個節日裡,盡情的體味親情,該是一種多麼滿足的感受啊。

而對於我們每個人來說,奉親侍老的日子終有一天會忽然失去,所以,人到中年,對過年的珍惜之情便會充盈心頭。細細想來,一年中人們最注重的春節,其實是民族文化的集中展示,是感情流露的一個載體,人們祭祀,團圓,娛樂,都是有所寄託的。透過祭祀跪拜可表達對先輩和父母的感恩之情,閤家團圓可讓人體會親情之樂,而休閒娛樂則可以調整和放鬆身心。

其實,中年過年的日子裡,我們還有很多感情上的收穫。因為在這個日子裡,親情無處不在。父母可以盡情地享受兒孫們的孝敬,孩子可以重溫少年和青年時受父母呵護和教誨的舊夢,感受父慈母愛的溫情。母親穿著兒孫們孝敬的新衣,讓這個看看,那個瞧瞧,笑容燦爛而忘情。父親看著重孫的倒身下拜,嘴巴半天都合不攏。一圈撲克下來,父親贏了,精神頭倍增。一場麻將推到,母親喊道,“我到了”,中彩似的高興。除夕下午,母親的絮叨就成了我和麵的交響曲,“面要三光,手光,面光,盆光.......”三盆面和下來,雖細汗沁沁,但卻讓我重新感受到了兒時的感覺。這是我從十五歲開始就聽母親常說的幾句話,如今聽來仍是那樣的親切和回味悠長。炸油條時,父親仍然不放心地在我旁邊指指點點,讓我又一次感受到了作為孩子受到呵護的溫馨。

過大年的日子,也是思鄉的季節。

我們一家雖都已走出了老屋,但在這個寫滿懷念的日子裡,我們都在回望著遙遠的故鄉,那裡仍然有淳樸的民風,春節的爆竹,熊熊的年火,薄薄的壓歲錢,還有那籬笆門上鮮紅的對聯和門神.......

年,是記憶深處一團暖色的記憶,是現實生活中一桌親情的盛宴......

願天下人過大年都能團團圓圓,願天下父母都能健康長壽。 過年,每個中國人心中永遠而神聖的情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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