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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人傳》~第126篇

楊邦基用一張《聘金圖》,使自己的故國處於難堪中,刀筆就是利刃

楊邦基(約生於1110年左右,卒於1181年),字德懋,華陰人。

北宋宣和七年、金天會三年(1125)十月,金髮兵10餘萬,分兩路南下攻宋。西路由左副元帥完顏宗翰率領,自西京(今山西大同)攻太原。東路由南京路都統完顏宗望率領,自南京(今河北盧龍)攻燕山府(今北京城西南),採取分進合擊的戰法。蔡靖與子蔡松年一起守衛燕山府(治今北京市),十二月,金兵攻克燕京,蔡靖降金。

蔡靖是燕山守將。他是北宋哲宗元符三年(1100年)的進士。為宋燕山府路安擾使兼知燕山,保和殿大學士。而楊邦基的父親楊綯,為易州微官,僅是一個州佐。蔡靖以燕山降,令附近州縣來附,楊綯隨易州即日來附。來附之日就是楊綯被殺之時,楊邦基年方十餘歲,藏匿在僧舍中,才逃過一命。

楊邦基從此失落在金國,艱難為生。但是他很好學,雖貧困不墮好學之志。蒼天有向上之人會有憐顧,金熙宗天眷二年(1139年),楊邦基登進士第,調灤州軍事判官,遷太原交城令。

楊邦基的上司太原尹徒單恭,為人貪婪,自稱已與真佛相見,使人繪一佛像,畫得像就是真佛的樣子,準備用金子鑄造金佛像,遂令屬縣納金。等到屬縣把金子交納了,徒單恭並沒有鑄佛像,而把黃金全部搬入家中自肥,百姓號為“金總管”。諸縣只有楊邦基的交城縣沒有上交,徒單恭大怒,召楊邦基來太原府,用手持鐵拄杖撞擊楊邦基臉面,楊邦基不動,任由他撞擊。

此形象十分傲嬌,上級抽打下級,古已有之,可那是封建社會,沒有為人民服務的意識,只有任性而已。任性是有代價的,從古至今,一直如此。秉德廉察官吏,徒單恭以貪贓免去官職,下屬十縣九縣令全被免去,只有楊邦基以廉政被考察吏列為河東第一,召為禮部事,以兵部員外郎攝吏部差除。

吏部官職人選中,吏部考慮王彥潛、常大榮都是進士第一名,位次應當在李慶之之上。左司郎中賈昌祚欺詐地對他們說:“州雖是佳郡,但防禦判官卻在節鎮之下。”於是改授李慶之為州防禦判官。李慶之弟弟李慶雲任尚書省令史,多與權貴結交,海陵王很討厭他,曾經對左右司說:“昌祚一定同李慶之關係好。”高衎因為和大奉國臣是老鄉,準備授予他貴德縣令。海陵帝一直懷疑吏部有手腳,現在被他抓住了把柄,他怎麼可能不大怒?於是,他下詔,令對賈昌祚、高衎等人用杖刑,不同程度地都被打了,李慶雲被打了一百五十下,還被免去職務,責令離朝。不久,馮仲、賈昌祚、李慶雲都死了。楊邦基也受到了牽連,與高衎等俱降職,楊邦基降為宜君縣主簿,轉高密令。

大定初,尚書省擬遷楊邦基為刑部郎中,金世宗問:“縣官即除郎中?”以為他們任性提拔官員。太師張浩奏告世宗:“楊邦基原來就是兵部員外郎,因為被海陵誅連,才發出為官的。其人有才華,材可用。”世宗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欣然允之。從此,楊邦基官運順利,一直遷升到秘書監兼左諫議大夫。

楊邦基與中都警巡使張子衍是姻親,張子衍道中遇見皇太子完顏允恭的衛仗,立馬市門竟不去傘,衛士訶斥之,張子衍居然用鞭子抽打訶斥他的衛士。古代也有如此豪橫的官員,他不掂量得罪的是誰?他打的不是衛士,打的是太子完顏允恭。御史臺肯定不會放過,上章彈劾。事發了,知道害怕了,楊邦基找臺官為張子衍求情。臺官坑了楊邦基,讓他直接找太子完顏允恭求情。結果,情求了,詔令下來了:削張子衍官兩階;楊邦基坐削官一階,出為同知西京留守事,徙山東東路轉運使,永定軍節度使,致仕。完顏允恭仁厚,張子衍先是失禮於太子,後是驚撞鑾駕,這是大不恭的死罪。

楊邦基善畫,工山水,亦能人物,他最為引人矚目的是他的《聘金圖》卷,作品規格:縱26.7釐米,橫142.2釐米。作品材質:絹本墨筆淡設色。原作收藏: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聘金圖》又名《出使北疆圖》,描繪宋金交聘的歷史政治畫。

宋金外交,始於徽宗1118年遣馬政使金,商議宋金聯兵滅遼,訂下海上之盟。宋朝也正因為此次的戰略短視,失去了半壁江山。直到1218年,南宋拒絕金使入境,宋金外交關係正式結束。百年間,宋遣使赴金共190次,15次在北宋,175次在南宋。《宋史》和《金史》中有名可徵的宋使有359人。

《聘金圖》徐徐展開,畫面中,一道狹長的河谷從瀰漫的煙雲中漸次推出。遠處皆是北方的崇山峻嶺,正依次展開,更有巨石崢嶸。一條河流蜿蜒地向畫的一角延伸,至一座寬橋,河流延至遠方,沒入在自然的佈局中。畫幅正中一棟建築,和橋右一個依地勢起伏建築的城堡,十分搶眼。城牆上城堞順展,角樓上的崗亭,高低起伏。

中段前景中,有長松大亭,還有人。中間一組四人騎馬,穿宋代文臣官服。左邊兩位騎士衣著不同,為窄袖、束腰、緊腿,一人揹負一軸筒,為信差;另一人回身與宋官員搭話。松樹右邊五人著寬鬆袍服,其中三人分持琵琶、笛和箏。後面兩組人戴的錐形白氈笠是金兵制服,亭內有桌椅擺設。如此排場,是在設席待客,剛剛酒意上頭,人略顯恍惚。金兵在前面引導著宋官員,信差則急去通報。

最有意思的是民國時期的收藏家陳仁濤的一段題跋:“父綯,宋易州州佐;城陷,戕於金。邦基以齒稚匿僧捨得免。則固忠烈之嗣,而祚移鼎遷,服官於讎仇之國者也。所謂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慮患也深。其腐心刻意,以成斯圖,以曲達拳拳本朝之心也宜。”

這個題跋有點難為困在他鄉的楊邦基了,陳先生認為他不應該服務於敵國,而應該掛念故國。甚至問:“你父親怎麼死的?金國是你的仇人!”故國家園何在?雄師又安在?偏安於東南,花紅柳綠,歌舞昇平。南宋心裡可有故國?故國已經是一江春水了。他為他的國家畫一幅政治畫,無可厚非,沒有必要拔高指責。

畫中翠綠的坡地,宋使彩色的官服,沒有前後移動的視角,構圖上前景、中景和遠景分明,畫幅後段用細緻的暈染墨法描寫遠山的雲霞明滅,以及廣闊的空間。《聘金圖》畫法精煉而老成,技巧成熟,足以融合諸家特色為一體。他不在意北宋晚期文人與院畫體在美學理念上的衝突,兼用兩者並無顧慮,將對立的美學觀點融合在了一起,有明顯的審美主張。

楊邦基入仕不久,金朝經歷巨大的碰撞,換了新主。完顏亮天才英發,深沉有大略,並極度崇尚漢文化,是個強權的君主。在楊邦基內心深處,他接受了這種強權,接受了這種文化背景,而且還接受了金朝作為過渡正統政權,遲早會君臨天下,他在《聘金圖》中所表達的思想就是如此。可以肯定的是,他創作《聘金圖》是政治任務。政治任務必有交代,比如背景、目的。任何帝王、任何政權、任何體制,政治都是至高無上的,不可隨意觸碰的。

楊邦基重回政治中心時,已經是世宗時代了。金世宗被人稱為“小堯舜”,他平息了北部契丹的起義,南邊擊退了南宋隆興北伐,簽署了《隆興和議》,開啟了雙方四十餘年的和平局面,推動金朝轉入和平發展軌道。金世宗使金朝國庫充盈,人民也過上了富裕的日子,天下小康,實現了“大定盛世”的繁榮鼎盛局面。

前人將《聘金圖》此畫創作時間定為完顏亮篡位的第二年,天德二年(1150)所作,有點武斷了。個人管見,定為金世宗時代比較恰當。楊邦基入仕初期,為低階官員,各方面還不太成熟。後來又被海陵帝完顏亮貶出京城,在基層供職,從事這樣的創作不太現實。反而是金世宗時代,人也成熟了,影響也有了,人脈也拓展了,重要的是藝術水平提高了,而且穩定了。政治任務是有風險的,委託人、被委託人都會小心對待,並且忖量對方的能量。

楊邦基擅長山水、人物、及李公麟風格的鞍馬,這些在《聘金圖》中均有所體現。楊邦基作《墨梅》詩一首:

粉蝶如知合斷魂,

啼妝先自怨黃昏。

花光筆底春風老,

寂莫嶺南煙雨痕。

盧秀輝有《古風•贊楊邦基》一首,句雲:

書畫一生志,

彳亍山水間。

少年悲失父,

孤身難以還。

人事有工術,

古今無空山。

一任風帆遠,

何必苦追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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