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位元與普緒克前往神界》布格羅 1899年 (找到愛人的丘位元不拿弓)
在希臘神話中,團圓的結局少之又少,慘烈的愛情比比皆是:
俄爾普斯衝入地獄拯救愛人歐律狄刻,卻忍不住思念回望妻子,違背神明約定,轉瞬把愛人送回死神懷抱。
太陽神阿波羅追逐達芙妮,眼睜睜望著她一點點變成月桂樹。
忒修斯在公主阿里阿德涅的幫助下斬殺了牛頭人,卻也遵從神諭,在公主睡夢中永遠離開。
死亡宛如利刃,轉瞬切開愛情。
但凡事有例外,希臘神話也不例外。
小愛神丘位元和象徵人類靈魂的凡人公主普緒克,他們的故事同樣曲折,更不缺乏希臘神話中悲劇性的宿命和轉折,但結局相當美滿:美好愛情與美好靈魂的結合,成為翩翩神仙眷侶。
西方畫家們極愛這題材:普緒克人間至美,丘位元貌如潘安,因此畫起來完全可以敞開手腳,怎麼好看怎麼來,因而,他們故事的幾乎每一環節,都有經典繪畫流傳於世。
咱們邊看畫邊講故事。
公主普緒克(Psyche),美極,與美神維納斯不分上下。
維納斯雖號“美神”,但內心仍是一善妒婦女,於是她派兒子愛神丘位元前去懲罰這太美的凡人,計劃用丘位元之箭,令普緒克愛上一當世最醜的怪獸,又令阿波羅下神諭,叫當地人將她送往怪獸巢穴。
弗雷德裡克·萊頓《沐浴的普緒克》
普緒克有多美,以致神明心生妒意?咱們看看19世紀英國畫家萊頓的作品:一個近乎於美神的美人。畫家把普緒克姿態處理得相當微妙:裸足輕輕扭轉,宛如古希臘壁畫般唯美的側身,大理石與肉體交相輝映。純白和米黃色薄紗更加強了少女身體的線條之美。可以說,萊頓以完美的古典主義手法,描繪了普緒克舉臂回眸的婀娜之姿。
盧卡·佐丹奴(Luca Giordano)的畫,描繪了凡人崇拜普賽克之美,而忽略愛神
賽義德的婚禮(拉斐爾前派,1895年),愛德華·伯恩·瓊斯(Edward Burne-Jones)
如此美人,卻要嫁給怪獸。
在一眾兄弟姐妹的簇擁下,普緒克身著葬禮裝束,被送到怪獸所在的山頂之上:毫無疑問,婚禮既葬禮——怪獸嘴下不留人。上圖英國畫家伯恩·瓊斯描繪的就是這樣一個瞬間:微風吹拂,天色陰鬱,居中的普緒克面帶哀傷之情,跟隨姐妹前行——畢竟再荒謬的命運,也是凡人無力反抗的。
弗朗索瓦·熱拉爾《普緒克接受愛神的吻》
丘位元之吻(1793年)安東尼奧·卡諾瓦( Antonio Canova)盧浮宮
未曾想,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愛神丘位元一見面,就被普緒克這凡人之美俘虜,將其救出,隱藏神明身份金屋藏嬌,每日與普緒克約會。
但約法一章:人神有別,普緒克絕不能看丘位元的臉。
《賽琪(Psyche)推開丘位元的花園大門》1904年
黑燈瞎火,普緒克以為每夜與自己約會的,正是父王所說命無可逃的怪物——畢竟兩者都身生雙翼。英國畫家沃特豪斯便我們描繪了普賽克進入丘位元宮殿中的瞬間,她身披粉衣,手持玫瑰作為雙方即將到來愛情的徵兆,可又將手放在門板之上,面帶些許猶豫,整體畫面清冷唯美,標準拉斐爾前派的調調。
《普緒克發現愛神》
凡人之美足以震動神明,但凡人的好奇心,卻遠非神力所能管轄。
整日在宮殿中幽會,卻未知物件真正的面容,終於有一天,普緒克趁夜,丘位元熟睡之際點燃了油燈,心慌意亂之際,更怕吵醒怪獸,她一邊拿起了愛神的弓箭,卻不小心被箭頭所刺傷。
另一邊,在燈火下她發現愛人並非怪獸,反而異常俊美,恍惚之間失手讓燈油把丘位元燙傷。
《愛的寓言:丘位元與普緒克》 戈雅 1828年
分別也在轉瞬之間到來:丘位元醒來,身份既然曝光,也難以再瞞住維納斯的耳目。更何況,不管是不是怪物,真正的愛情不應該被身份束縛,沒有信任,任何愛情也不可能長久。
丘位元怒極,決心永不再見。
維納斯怒極,將兒子關禁閉。
但普緒克已經深深的愛上了這位男神。
這神明家事可苦了普緒克——美好總是在遺失後格外引人在意。傷心的她一路尋找丘位元到了維納斯頭上。善妒的維納斯也沒有絲毫憐憫之情,派女僕鞭打折磨她,但到底是看在兒子份上高抬貴手,交代了一系列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絕境中凡人總擁有一線生機。
1、天黑前將一堆麥子、豆子、罌粟種子、扁豆等無數植物的種子分開數清
2、渡過波浪滔天的大河,帶回金羊毛。
3、跨越毒龍守護的冥河,前往地獄,尋找維納斯因照顧兒子損失的一天美貌。
人類的愛情能創造奇蹟。可憐的普緒克既失去了摯愛的丈夫,倒也橫是不怕死了。
《普緒克度過冥河》
第一項任務,普緒克碰到善良熱心的的螞蟻幫忙分類。
第二項任務,有地頭蛇河神幫忙指點,在蘆葦和刺蝟的接力下,普緒克隔河又完成任務。
第三項任務,西風之神幫忙找到冥界入口,以一塊錢船費透過冥河,再用一塊麵包引誘地獄三頭犬趁亂透過,終於得見冥後珀爾塞福涅,冥後給她一精緻小盒子
普緒克在披荊斬棘的路上,雖然已進化成人類愛情、執著的化身。
但她到底還是個凡人。
《潘神和普緒克》 (1872-74) by Edward Burne-Jones
返回地面之後,普緒克仍然難逃人類特有的好奇心:她非常想知道到底什麼東西能補償美神一天的美貌——同時作為女人,對美貌的追求更是無止境的。
《普緒克開啟金盒子》1903 威廉·沃特豪斯
她又一次無視神明的警告,打開了那個盒子,結果卻像個黑色幽默:冥後只是為維納斯準備了一天的睡眠。但普緒克無福消受這“美容覺”,她瀕臨死亡,渾身冰冷。
安東尼·範戴克(Anthony van Dyck)《丘位元找到了沉睡的普賽克》
《丘位元與普賽克(Clodion)》1814年
愛人臨死的模樣,喚起了丘位元的同情心,他飛出神殿,用神力喚醒了妻子。然後把帶著她去見宙斯,要眾神之王承認他們的婚姻。
所幸宙斯這個色鬼有太多事需要朱位元幫忙,因此不僅為他們的婚姻祝福,還把普緒克提升到了仙界,賜她不朽和永生。
從此,普緒克成了引領人類靈魂的使者,她身後生出了蝶翼,在西方文化中成為了人類靈魂的象徵,而兩人的孩子,被稱為Voluptas,也就是“快樂”、“歡愉”、“享受”。
Cupid and Psyche by Benjamin West PRA
或許是不想讓小愛神丘位元孤獨終老,也更不想讓普緒克這代表凡人之美的美人陷入死亡中,這是希臘神話中極少見的、以大團圓為結局的愛情故事。其中,普緒克與丘位元的相遇,普緒克偷看愛人,丘位元帶普緒克飛昇都是藝術家們極愛的題材。
丘位元喚醒普緒克
除了故事本身的美麗,藝術家們還能探討人類美的極限,塑造男女青年曼妙的身姿,同時也能在畫面中表達出那些複雜而微妙的人類情感:愛情、背叛、絕望、執著、奇蹟發生的瞬間等等。
靈魂與慾望雖歷經千辛萬苦,但到底是得到永恆了。
丘位元愛上普緒克,從調皮的孩童成長為英俊的青年 安東尼奧·卡諾瓦 盧浮宮
藝術品中往往以蝴蝶來象徵普緒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