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臺詩案裡死裡逃生的蘇軾,被貶到黃州(湖北黃岡)做無職無權的團練副使,蘇軾和家人的生活陷入到極度的窘迫中,食不果腹的困頓,無依無靠的悲涼,讓蘇軾有了不知如何是好的無奈。
馬正卿是蘇軾認識二十多年的好友,他伸出了援手,幫助了希望有一塊地可以養家餬口的蘇軾。他找了黃州官府,幾經輾轉,終於為蘇軾在城東的坡地批下來一塊50畝的荒地,也叫東坡。
蘇軾沒日沒夜地在這塊荒涼貧瘠的土地上忙碌,砍掉荊棘,拓荒耕種,栽果樹種花草,還建起了房屋,題名為“東坡雪堂”,從此他自稱東坡,又名為東坡居士。在這裡他寫了大量的詩文,其中一首名為《東坡》:
《東坡》
蘇軾 〔宋代〕
雨洗東坡月色清,市人行盡野人行。
莫嫌犖确坡頭路,自愛鏗然曳杖聲。
前兩句作者起筆寫雨後月清幽靜的東坡,碧空明淨,皓月高懸,清冷幽寂,為生計仕途忙碌一天的市人都已走盡,唯有我這樣不為名利所累的人,夜深之時在外閒走。蘇軾將自己喻為“野人”,也即無官一身輕的鄉野之人。起始被貶至黃州時的蘇軾也有過憤懣與苦惱,但一塊東坡之地,一處東坡雪堂,讓蘇軾對塵世對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後兩句作者寫道,莫要嫌棄這坎坷的道路,儘管荊棘叢生,高低不平,佈滿嶙峋的怪石,但我就是喜歡用柺杖拄地,在這崎嶇的路上行走,以及傳出來的鏗然響亮的聲音。作者讓東坡從寸草不生的荒坡,變為生機盎然的田園,但最大的收穫還是蘇軾的內心,從烏臺詩案中僥倖脫逃到被貶黃州,遭受重創的心終於漸漸得到重生,征服的快感讓蘇軾格外愉悅。
《東坡》這首小詩與其說寫得是荒涼東坡的變化不如說是作者心態的巨大轉變,經過生死考驗的蘇軾,早已看透世事,對官場功名利祿的追逐,他絲毫不感興趣,他不會去逢迎拍馬,苟且偷安,為功名利祿到處鑽營,而是堅守自己的底線,即使“不合時宜”,失去恩寵,也不會同流合汙,喪失原則,他唯一忠於的是自己的良知。
蘇軾作為封建社會的一名官員,被一些人認為的性格弱點,也正是他最值得世人敬仰的,因為他從不昧著良心顛倒黑白,混淆是非,違心逢迎,即使寡不敵眾,處在劣勢,他也不會低頭認慫,隨了大流,他只要堅持真理,無所謂榮辱勝敗,只求得內心的安寧,也正是這樣的蘇軾才有著無限的人格魅力。
倘若他也如縱橫官場,如魚得水之人,丟棄廉恥,追逐名利,或許就不會屢遭貶斥,遍體鱗傷,頂多留下個老奸巨猾,詭計多端的罵名。但蘇軾豈非如此之人呢,他不會隨波逐流,明哲保身,他是我們崇敬折服的強大偉岸,達觀灑脫,超越榮辱得失,淡泊世俗名利,萬古風流的蘇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