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交通不甚發達,人們出行往往只有水陸兩大方式,因此,船成為了大家重要的交通運輸工具。船載著人們去往遠方,人們在船上也是思緒翻飛,五味雜陳。
他們的心中,或是遠離家鄉親人的傷感悲切,或是對未來充滿期待與希望,或是乘舟出遊心情愉悅。在古詩詞中,船不再是普通的交通工具,而是承載文學家悠悠深情的寄託之物。
細細品讀這些作品,我們跨越了時空,產生了情感的共鳴。
思鄉情切
鄉愁,從古至今,都是文學創作中永不褪色的話題。我們熱愛家鄉,那裡是我們生長的地方,更有我們最摯愛的親人。但有時候,現實又迫使我們離鄉背井,奔赴遠方。由此而產生的濃烈真切的思念之情,歷經歲月打磨,便成為了打動你我的微光:
渡遠荊門外,來從楚國遊。
山隨平野盡,江入大荒流。
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
仍憐故鄉水,萬里送行舟。
李白向來給人的印象都比較浪漫倜儻,看似不羈的外表之下,其實也有一顆敏感細膩的心。李白這次出蜀,眼前的美景使得年輕的他心潮澎湃,興奮不已。可真正離開故鄉的那一刻,李白還是依依不捨。他並未明說自己的留戀,卻說故鄉水萬里為他送行,離愁別緒更顯刻骨銘心。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鐘聲到客船。
安史之亂後,唐代詩人張繼乘船途徑寒山寺時,寫下了這首千古名詩。深秋的江南夜景,充滿詩情畫意,茫茫水域上的一葉扁舟,讓詩人頓覺孤獨與憂愁。獨在異鄉為異客,坐於客船中的張繼,心中的羈旅之思、家國之憂無人可傾訴,唯有寄託在文字之中,聊以慰藉。或許在吟詠的時候,他也覓到一個宣洩情緒的出口吧。
豪情壯志
船隻載著人們離家遠航,有的人難掩哀傷,但也有人這一趟出行是胸懷鬥志、激情昂揚的,他們在艱難的人生道路上,依舊抱有信心,盼著有朝一日終有大作為: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閒來垂釣碧溪上,忽復乘舟夢日邊。
行路難!行路難!多歧路,今安在?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這是一場朋友為李白餞別所設的宴會,會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可惜,熱鬧是他人的,李白卻被苦惱困住。對未來,李白確實茫然,空懷報國之心,但被唐玄宗賜金放還,箇中的憋屈、苦澀恐怕無法用言語形容。幸好,李白不是甘於沉淪、深陷負面情緒的人,就算前路難行,他仍深信憑藉自己的才華,可以揚起風帆乘風破浪,抵達夢想的彼岸。
同樣借用“舟”這一意象傳達出樂觀心態的還有劉禹錫的《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
巴山楚水淒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
懷舊空吟聞笛賦,到鄉翻似爛柯人。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劉禹錫寫這首詩回贈白居易,現實中兩人都遭遇貶謫,同病相憐。劉禹錫仕途失意,經歷了長達二十三年的貶謫生活,換作其他人,早就頹廢消沉,喪失鬥志。不過劉禹錫並未就此洩氣,而是反過來安慰白居易,不必為自己的際遇而憂傷,新事物取代舊事物是必然趨勢,自己這顆“病樹”也有重煥春光的一天。逆境中能夠相互安慰、鼓勵,兩人的友情彌足珍貴。
遊賞風景
乘船出行遊玩,成為古今不少人的娛樂消遣方式。迎面吹來的風令人神清氣爽,沿途觀賞的美景叫人愉悅輕鬆,“船”的含義,也有了更接地氣的詮釋:
十里湖光載酒遊,青帘低映白蘋洲。
西風聽徹採菱謳。
沙岸有時雙袖擁,畫船何處一竿收。
歸來無語晚妝樓。
納蘭性德的詩詞總有種淡雅又浪漫的筆調,江南風光的清新自然,在他的細緻描繪下,愈發清晰美好。我們彷彿透過他的文字,看到了當年的盛況:遊客坐在船上吹著微風,耳邊傳來採菱人陣陣動聽歌聲,沙岸上還有美人翩翩起舞,賞心悅目,美不勝收。人與大自然和諧共處,大概便是此般景象了吧。
女孩子乘船出遊,則增添了幾分俏皮可愛的氣息:
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
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
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李清照回憶起少女時期的生活片段,對以前那種無憂無慮的狀態甚是懷念。當時一群正值大好年華的少男少女一起出行玩樂,歸家時大概是醉得認不得路了,著急找尋出路,把鷗鷺都給嚇飛了,場面又有趣又好笑。詞中純潔天真的少女情懷,與李清照後期作品的婉約截然不同,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歸隱山林
在古詩詞的語境中,“漁翁”、“漁舟”往往與歸隱山林的情懷有關聯。漁翁是隱士的化身,他淡泊名利,隱逸自在,是文人雅士嚮往的狀態。一葉扁舟置身於大自然之中,更覺天地之廣闊,隱逸之寧靜: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柳宗元參加了永貞革新運動,但因為反對派的抵抗這場改革最終失敗,他也因此被貶為永州司馬。一身才華銳意改革,卻淪落到當一個又窮又沒權的小官,箇中心酸唯有他自己才知道。或許是生活的困頓,或許是仕途的失意,讓柳宗元在不知不覺中嚮往隱逸的生活。詩中的漁翁不怕冷不怕孤獨,專心致志釣魚,清高之貌猶如柳宗元心中理想人格的化身,頗有種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堅定。
孤傲是隱士的其中一種面貌。隱士也可以是全身心融入到田園生活,盡情享受野趣的模樣:
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歸浣女,蓮動下漁舟。
隨意春芳歇,王孫自可留。
半官半隱的王維,很是嚮往淳樸寧靜的鄉村生活。村民樸實友善,勤勞刻苦,也許物質條件算不上好,但大家臉上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從容且安逸。這對於王維來說,實在羨慕,在這裡他可以開懷大笑,可以自在暢飲,不需要像在官場那般隱藏真情實感。寄情山水,隱居山林,怡然自得,豈不妙哉!
船在承擔起運輸功能的同時,也經常成為文學家們情感的寄託。舟行千里路迢迢,遙寄深情意綿綿。藉著這小小扁舟,與古人相隔千年的我們,亦能從中覓得共鳴,感受這無盡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