瘌痢頭捉蟲吃蝨

鼓上蚤偷雞摸狗

大宋幅員遼闊，南北氣候差別很大。當北方大草原山坡上的背陰處還留有殘雪，早晚還有點寒意的時候，大宋腹地就呈現出花謝果掛，枝繁葉茂，早晚涼爽，中午炎熱的初夏景象了。

湯隆快馬加鞭，一鼓作氣，在深更半夜，奔襲千餘里，沿著官道，穿過了茫茫草原，翻越了幾座大山，途徑了無數村鎮，在太陽噴薄而出的時候就來到了大鋪鎮。幾個小時之間，他就從料峭春寒的草原來到了這裡已經有點炎熱的地方了。

大鋪鎮，遠離邊關，呈現出相對平安的祥和氣氛。櫛次鱗比的店鋪開張了，包子店，米粉店，早茶店等已經有顧客臨門。街道兩旁，桑樹果實累累，手指般大小和模樣的桑葚開始成熟了，據說用它釀酒，別有風味。

（此為桑樹上的果實一一桑葚，作者於三月三日拍攝於深圳市牛成村。）

院落裡桃李花謝了，換上了綠裝，掛上了算盤珠大小的果實，遠處的院落，有豔麗杏花伸過牆頭。

遠山晨霧瀰漫，一片朦朧。

湯隆一路奔波，感到舌燥唇乾。就在一處早茶店走下馬背，準備喝夠早茶。

店小二看到一位穿著將軍戰袍，目光沉靜，面容瘦弱，但身姿挺拔的少年，站在店門口，趕緊客氣地說：“官老爺，要喝點什麼？請進店坐下。”

這時，湯隆卻感到很窘迫，漲紅了臉，竟說不出話來。原來，他身無分文，只有放在馬背上的幹牛肉和幹羊肉。

湯隆終於鼓起勇氣：“我沒帶錢，不知道喝點清水可不可以。”

店老闆馬上湊過來：“不要付錢，到裡面坐，想吃什麼就拿什麼，裡面有牛奶羊奶，還有酒。”

湯隆走進去，裡面所有顧客都不敢正眼瞧他一下，將軍戰袍是槍桿子權威的象徵！

他吃飽喝足了，走出來，卻感到茫然。去報仇雪恨？身無分文，生存都很困難。還是先回黑風寨，一切從長計議。

正準備上馬，他突然看到前面一棵高大挺拔的苦楝樹下，席地而座著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叫化子。

他好奇地走近去。

那模樣似曾相識。

真的有點熟悉。

有幾個小孩在笑哈哈地圍著叫化子。

看到他頭頂的中央地帶是不毛之地，分明是個瘌痢頭，這點，很陌生。

太陽冉冉升起，朝霞絢爛。溫暖的陽光斜照著他，他穿著一件爛了幾個小洞的單薄襯衫，膝蓋上放著一件塗滿油膩的藍色外套，他赫然在捉在它上面爬動的蟑螂和蝨子，捉到蟑螂，就把它放進一個裝有酒的竹筒裡，捉到蝨子就丟進嘴裡，一嚼，竟崩出清脆的響聲，嘴唇上沾滿著蝨子的血。

幾個小孩眼尖，不斷指點著：“這裡還有一隻蝨，肚子鼓鼓的，紅紅的。”

湯隆端詳，越發覺得面熟。突然認出了他，他竟然是黑風寨湯知寨家裡的高總管，作為湯家的公子，湯隆是被他看著長大的。兩人分別不過只有一個月，高總管卻淪落到如此捉蟲吃蝨的地步，難道家裡發生了重大變故？

兩人相認了。湯隆看到他這副落魄邋遢模樣，禁不住心酸落淚。瘌痢頭卻大大咧咧地說：“你是吃飽喝足了，你得先陪我吃點東西。這馬也不要了，它自己會回草原的。”

在瘌痢頭的帶領下，兩人左拐右拐，最後從一扇小門走進富麗堂皇的大鋪飯店的後院。瘌痢頭穿著那件外套，湯隆看到它上面還有蝨子爬動。

瘌痢頭用討米棍在地上敲了三下，響聲剛落，四名大漢馬上過來，肅然站立，等候命令。

湯隆被這種陣仗攪得矒矒懂懂。

瘌痢頭命令：“先給我準備美酒佳餚，然後準備回黑風寨的馬車。路程有一千五百里。每五百里換乘一次。派人打前站，準備好我們下站要吃的食物和要換乘的馬車，包括車伕。”

四名壯漢異口同聲，一聲“是”鏗鏘有力！

美酒佳餚送來了，都擺在地上。瘌痢頭就席地而坐，旁若無人地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吃得嘴角不斷流油，就用手掌或衣袖去揩。他風捲殘雲後還剩一半，就問湯隆要不要再吃一點。湯隆說：“剛才哪敢放開肚子吃？”接著他就狼吞虎嚥地吃得一點不剩，只剩下酒。

地面上杯盤狼藉，湯隆緊盯著那剩下的酒。

“就把它帶進車裡，我們一邊嘮嗑，一邊喝。”瘌痢頭說。

這時，湯隆發現，瘌痢頭已換上乾淨整潔的服裝，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嚴宻地遮住了頭頂上那片遼闊的不毛之地，終於重現了往日沉穩，老練，親切和衣冠楚楚的湯府總管形象。

大陽高掛，蹄聲得得，馬車急馳，車伕揮鞭。

車棚內，瘌痢頭對湯隆津津有味地滔滔不絕。

“其實啊，你父親湯知寨是丐幫執法官，排名第十位；現在在武岡縣化龍寺當主持人的胡塗鬼是丐幫情報官，排名第十一位；我是格忽部落草原中的丐幫情報總管，排名第五十位。湯知寒知道你在高陽關戰役中生死不明，就動用了丐幫情報機關。我總算奉命找到了你。”

湯隆聽得異常興奮快樂，豎起耳朵，目光熱烈。

瘌痢頭繼續說：“你突圍出來迷路於草原，被格忽王救下，公主要招你為附馬。你卻盜出特別進出證和通關證後逃出王府。盜用兩證是死罪。在格忽部落，公主地位僅次於格忽王，招駙馬是一錘定音，絕無更改。你逃出後，強悍的公主一定緊追不放。因此，你走到那裡，公主也就追蹤到那裡。她也會緊急動用格忽部落的情報機關，包括獲得沿途所需換乘的馬匹和所吃的食物。”

湯隆聽得有點緊張了：“難道她能夠闖進黑風寨抓我回草原嗎？”

瘌痢頭說：“黑風寨駐軍十萬，軍事要地，不讓她進，她就進不了，公主頭銜在大宋腹地沒有震懾力。這件事涉及朝庭軍事大官和邊境部落關係問題，將來會由朝庭作出裁決。現在，你可置身事外。”

湯隆突然說：“丐幫人才濟濟，神通廣大，我也想加入。”

瘌痢頭說：“丐幫只是有助於丐幫成員遊戲江湖，暢享人生自由而已，不受無數繁瑣禮教儀式約束，比如穿衣可以破破爛爛，吃飯，可以席地而坐。至於匡扶正義，只不過力求獨善其身而已。對外，不殺貪官汙吏和黑道魔頭，只不過有時為了保護好人而誅殺惡魔而已，這是極端個別案例。對內也不殺大奸大惡之徒，只不過為了純潔丐幫隊伍，就把壞分子逐出牆門而已。所有丐幫成員都不能打著丐幫旗號來謀私利。丐幫為了維持正常運轉，就需要經費和落腳之地，就在各地開辦飯店和商店，盈利為丐幫公共收入。大鋪飯店就是丐幫資產。社會管理不善，制度不好，貪官層出不窮，豈是暗殺幾個貪官就能扭轉乾坤？社會自會在痛苦的磨難中透過自我革新或革命而不斷進步。江湖黑道橫行，豈是江湖紅道來匡扶正義就能扭轉局面？其實最終也是因為社會制度不佳，需要公正法律來懲治他們，並防範他們的滋生。所以，丐幫包容性很大，從古至今，不盛不衰而永久存在。”

湯隆說：“當丐幫頭子，還是很威風，我很享受這種威風。你排名第五十位，剛才在大鋪飯店，也有那麼威風。”

瘌痢頭說：“厚德載物，當丐幫頭頭，要遵守社會普遍認可的公共道德。德高望重，才能享受這種威風。比如丐幫有個鼓上蚤時遷的情報官，排位第三十位。他飛簷走壁，神出鬼沒，是獲取絕密情報的高手，在這方面，在丐幫無人與其比肩。在丐幫各處，他一到，別人無不對他俯首聽命。人的最高價值是什麼？一是獨立自由，二是有正當顯擺威風之地，面對眾人俯首，人生豈不快哉，即使是逢場作戲，也是蠻有味道啊！我加入丐幫，就是為了享受這種味道。但時遷並沒珍惜，竟然多次去偷女人的內衣內褲。太噁心了，就把他逐出牆門了。”

這個時遷，被丐幫開除後，偷雞摸狗的劣性不改。後來和楊雄石秀一起去梁山，夜宿祝家莊時，因偷了報曉雞，就引來梁山三打祝家莊。這是題外話，不題。

兩人在馬車裡搖頭晃腦地說著聽著，不覺馬車飛馳了五百里，來到換乘馬車的地方。

自然早已準備了美酒佳餚。兩人正吃間，突然有人把一張紙條送給湯隆：“武錦容命懸一線，請湯公子速回。快，也許會見到其生前最後一面。”

（欲知後事如何，且看第二十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