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聽說梁實秋先生的大名是在中學時代學習魯迅先生的課文時,魯迅先生稱呼他為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當時只是覺得,這個人被“文化旗手”這樣罵,也挺可憐,至於別的一概不知。
九十年代到了大學,利用課餘時間,閱讀了梁實秋先生的《雅舍菁華》,發現這個喪家的資本家的“乏走狗”太不一般,學識淵博,精通古今、中外,文字幽默、平和,處處透著人文主義的光芒。
2014年元月,在噹噹網上購買了梁實秋的《雅舍小品》、《雅舍談吃》和《雅舍夢憶》散文集,當時就仔細閱讀了一遍。其中的小品文以及《槐園夢憶》、《談聞一多》等紀念故人的文章讓人記憶猶深。去年年末,又拿出這幾本梁實秋的散文集進行了再次閱讀。
梁實秋先生的散文大概分三類,分別是小品文、談論飲食類以及回憶類文章。
小品文主要有《雅舍》、《男人》、《女人》,《中年》、《老年》,以及《下棋》、《寫字》、《畫展》等文章,門類多樣,幾乎生活中的所有人、事、物都在寫作範圍內。語言幽默而又不失高雅,古文詩詞信手拈來而不覺賣弄,英美文學的趣聞軼事融會貫通於文間不顯突兀。
最為稱道的是梁實秋有關懷念故人的文章。
《憶沈從文》、《憶老舍》、《憶周作人》、《懷念胡適先生》、《胡適先生二三事》、《談聞一多》、《記梁任公的一次演講》等文章,梁實秋描寫了與舊日友人的交往,期間的思念及朋友間的感情,實為紀念類文章中的佳作。此處要特別說的是梁實秋先生的《槐園夢憶》。
《槐園夢憶》是梁實秋的夫人程季淑女士在1974年因意外在美國西雅圖去世後,梁實秋懷念故妻程季淑的文章。全文回憶了梁實秋與程季淑從相識到結為夫妻,從中年到老年,從北京而上海,而南京,而青島,而臺灣的人生旅程。文章有梁程相識之初的甜蜜與思念:
“孤零零的枕兒啊!
想著夢裡的她,
捨不得不偎著你;
她的臉兒是我的花,
我把淚來澆你! ”
也有南京、上海生活的困頓與夫妻之間的相敬如賓。
更為難忘的是1937年“七七事變”後,梁實秋就被日本人列入黑名單,梁實秋與葉公超等人緊急逃往後方,參與抗戰。此時的程季淑沒有女兒態,勇敢送梁實秋到家門口,互道珍重,相對黯然。正所謂,“與子之別,思心徘徊”。自此,梁實秋與程季淑分別六年。六年來,梁實秋顛沛流離,程季淑也是侍奉公婆老母,養育孩提。更有後來的解放戰爭,梁實秋在解放前離開北平而去廣州,最終到了臺灣。
《槐園夢憶》是梁實秋有關故妻的懷念之作,其實也是對自己的前多半生相對完整的回顧。不過想到梁實秋最終去國懷鄉,對於北京故園的思鄉之情應該永難忘懷。
今日來想,那學貫中西的梁實秋先生,那有著故園情結的梁實秋先生,那離開小時生長過的北京城而未能在有生之年返鄉的梁實秋先生讀著如下的詩句是如何感想,是怎樣的淚流滿面啊。
“鳥飛反故鄉兮,狐死必首丘。”
——《楚辭·九章·哀郢》
20210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