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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

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流連於宋詞,卻忘了有些女子,還未來得及替她描一次青眉,畫一次素妝,就險些被秋風吹散記憶,相忘紅塵。

日暮黃昏,華燈初上,獨自行走,街上車水馬龍,人流如織,夜色表現出獨有的美,熱鬧、繁華、絢麗、短暫,無意中契合了這匆忙的塵世。不喜繁華,不喜喧囂,總覺得那是曇花一現的美麗,然如果燈火闌珊能夠拂拭人們內心的煩躁和喧囂歸於平靜,安穩幸福的生活,我亦願戀上這半分華美。佛不會拒絕任何一位慈悲的凡夫,我亦不願有人因為我的一點執念,心生煩惱和痛苦。

修行是修善自己,完善自我,而非改變他人。只要還對任何一個人存有偏見,不願靠近,達助佛理,就不是真正的慈悲。菩薩之所以千處乞求千處現,苦海常作渡人舟,是因為菩薩將一切眾生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沒有私心。

也曾想化身俠客,仗劍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曾想化身佛陀,慈航普度,渡化世人。然歲月既已將結局寫定,又豈容你我隨意更改。生死輪迴,前世今生,善惡有報,我也只是世間一尋常男子,一生的歲月亦逃不過春夏秋冬,寒來酷往。

何時起,想要拯救一個女子,她的名字叫朱淑真,不是因為她的命運太過悲慘,而是因為她的斷腸詞將我深深折服。我們可以無情,淡看人情涼意,以為無關便不聞不問;但卻無法抵擋那些來自靈魂的誘惑,無法遠離假山河池,野樸成趣。一朵花、一株草、一首詞,亦有可能幫你尋到歸途,找到歸宿。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溼春衫袖。

年少的光陰裡,不知是誰在離別時對我說“斷腸集裡斷腸詞。”從此便喜歡上了“憂愁”這樣的字眼。像是服下了一株斷腸草,經受著萬箭穿心,生不如死的痛苦,雖未親歷親償,詞中相遇卻也是感同身受。

有人說“這首《生查子.元夕》為歐陽修所寫;也有人說是朱淑真所作;之所以將作者修改為歐陽修,是怕壞了當時女子的風氣。”然結果究如何,誰也無從得知,是非功過,不願評說。

人海里,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抉擇,無論對錯,此生無憾。我隨了後者,如同某些緣份,無需緣由,只是緣深。相遇是緣,相知相愛是宿命。因為緣深,所以懂得,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古時男子雖常以女子的口吻寫閨怨詞,表達心中的憂愁;而我深信終究不如女子渾然天成,自然流露。

朱淑真,號幽棲居士,貫籍說法不一,南宋初年在世,生於仕宦家庭。家境優裕,自小穎惠,博通經史,能文善畫,精曉音律,尤工詩詞,素有才女之稱,與李清照、吳淑姬、張玉娘被稱為宋朝四大女詞人。然而人間豈能有如此極致的完美,縱使歲月默許,紅塵亦有殘缺。

一段感情最怕的不是相隔萬里,千山阻斷的苦苦相思;不是生離死別陰陽相隔的思念和悲傷;而是明明在一起,同床共枕,肌膚相親,卻不懂彼此,像是隔了一層面紗,誰也看不清誰,總覺得得,相愛太過遙遠,相守太過索然。日夜糾緾在一起的不過只是一副沒有靈魂的驅殼罷了,既是如此,與其做最親的陌生人,莫如早些離去,尋另一段清歡,不懼人言,不畏蜚語。

窗外紅燈籠高懸,燭火絢麗,賓朋滿座;而紅蓋頭下,夜色卻掩藏著一縷孤魂。天地蒼茫,廣闊無垠,曾經怎麼也走不完、遊不遍的城,如今轉身就能遇見,千里江山,亦不過方圓百里。

婚後,隨著丈夫行徑的日益顯露,朱淑真剩下的只有絕望和無奈,那夫唱婦隨,相夫教子,溫良美好的歲月,一直與她毫無瓜葛。她不明白孃親為什麼要將她嫁給一個文法小吏,他既沒有顯赫的家世,又沒有富可敵國的財產,亦無驚世的才華。既然不是父輩的約定,也不是政治婚姻,為什麼要將她的青春韶華作為賭注,同時光博亦,只圖一時之快?難道人的一生真的要鬥個你死我活,妻離子散,孤苦伶仃,才算勝利,才肯罷休嗎?

她母親也是女人,難道她不知道,女人一旦嫁給一個不懂自己,志趣相背,不曾喜歡的人,便意味要葬送一生的幸福嗎?像一朵還未開就凋謝的花,像一場還未落地就停下的雨;一生的時光,紅塵的旅途不過是行屍走肉而已。正如詩人藏克家所說“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卻已經死了”。她終日以淚洗面,以淚為墨,提筆作詞,就像那一株生長於斷崖絕頂的斷腸草,寂寞秋風,獨自淒涼人不問。歲月不會因為她的斷腸詞而改變結局,而這繁複痛苦的過程,她還得繼續走下去,直到在人間的情緣徹底結束,方能死去。

她說:“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依。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以休生連理枝?”一段感情,經營至此,即使沒到窮途末路的地步,也不會有新的轉機。那些峰迴路轉,相守到老的結局,也唯有在戲中可以尋見,回首紅塵,依舊是生的生,死的死,聚的聚,散得散。

聖經裡說“今生、我們都是罪人,來到這世上是來贖罪的”。前世造業,今生受果,一切皆有因可循,只是走過奈河橋,喝過孟婆湯,經過輪迴隧道,我們誰也不知道,自己過去究竟做過什麼,將來又會經歷什麼?

沒有人知道朱淑真的前世是什麼,又犯下了多少罪惡?是惡冠滿盈的一方惡霸,是手起刀落的儈子手,還是貪汙受賄,欺壓百姓的貪官?我想她的前世應該是一株生長於山崖峭壁的斷腸草;被某個謀利的大夫採去做了毒藥,從此官場添了更多的爾虞我詐;江湖則多了更多的刀光劍影;她雖未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佛說:“造業種種,還須由你親自承擔。”朱淑真亦復如是。

彼岸花開開彼岸,斷腸草愁愁斷腸。

奈何橋前可奈何,三生石前定三生。

莫嘆人生魂暗淡,何如生死相憐遠。

想起斷腸草總會想起楊過和小龍女,那幅別離的畫面,早已被歲月定格在了無數人的記憶裡,成為了一個時代的經典。

楊過醒來,不見小龍女,急急忙忙地趕往斷腸崖,看到的卻只有一塊石碑,幾行絕筆“十六年後,在此相會,夫妻情深,勿失信約。”楊過悲傷欲絕,想要跳下斷腸崖,隨小龍女而去,但看著石碑上小龍女寫下的約定,他遲疑了。愛到深處方成痴,他深信小龍女沒死,她還等著十六年後與他重逢。

於是楊過拿起放在一旁的斷腸草凌波而去,從此頓隱山林,靜候佳音。原本中了情花毒無藥可解的楊過服用斷腸草後活了下來,並且十六年後如願與小龍女在斷腸崖下重逢。也許楊過服下的那株斷腸草,便是朱淑真的化身,佛見此,於是來生將她幻化成人,體味人間疾苦,只是佛亦沒想到她的性格那麼倔倔,那麼執著。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沒有了才華,她可以用柴米油鹽裝點人生;可沒有了愛情,她要怎樣才能繼續活下去?

“彼岸花開開彼岸,斷腸草愁愁斷腸。”她的詞就像一杯蠱毒,寫著寫著就著了魔,想要抽身卻發現連寫結局的力氣都沒有。讀她的斷腸詞,思緒亦是萬分的凌亂,像是一場劫難,一場無法逃脫,又無力掙扎的劫難,我費盡年光綢密的計劃,就這樣猝不及防的被打亂。

幾時,我也開始變得有些傷感?是被斷腸草侵蝕了經脈還是骨子裡本就流淌著悲傷,只因未到傷心處,所以春風依舊,百花鮮研。

夜色靜美,時光陰暗。傷感雖是一種美麗,但過度的沉迷亦是一種執念,執念一生,煩惱皆來。逝者如斯,如斯往矣。過多的挽留,過多的牽絆,只會苦了自己,也累了死者,無法安息。

假如此刻,你也同我一樣沉迷於那些悲傷的故事無法自拔,莫如隨著月色安靜地睡去。請相信每一次夢醒都是重生,每一次重生,都意味著人生更加華美。唯有放下,才能得到;唯有失去,才知什麼是獲得。

也許,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安好紅塵的你我,也會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去尋那一株寂寞秋風,獨自淒涼人不問的斷腸草,不是為了自己日漸佝僂、氣若游絲的身體,而是為了某個緣深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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