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讀這個本書的名字，就有雀躍的心情，“從前的我也很可愛啊”，那現在的“我”呢？

這一本和去年所讀的石川啄木的《事物的味道，我嘗得太早了》內容幾乎是完全一樣的，只是多了幾首短詩。

和上回讀的時候一樣，都能感受字裡行間有一種淡淡的喜悅和哀傷。

文字流露出來清淺的態度，如同晚風傾訴，好似信步走在海灘之上，沙礫粘在了腳底。因此，特特選出幾句私心裡很喜歡的三行詩歌。

一

“為這點事就死去嗎？”

“為這點事就活著嗎？”

住了，住了，不要再問答了！

由此可以看得出來，石川啄木本人的性格里是有悲觀的成分在的，如周作人在後序中提到：“他的短歌是所謂生活之歌，與他的那風暴的生活和暗黑的時代是分不開的，幾乎每一首歌裡都有它的故事，不是關於時事也是屬於個人的。”

石川啄木的詩歌與個人的經歷和時代的背景密切相關，除了這一句中對死亡的叩問和自己的辯駁，還有諸如“槍聲”等一系列意象，都在冷靜地描述著他所生活的時代。

二

古今的風流男子，

夜裡枕著春雪似的玉手，

但是老了吧。

這一句不論是看多少次，都會情不自禁地喜歡上，“風流蘊藉”四個字用來描繪它給我的感受毫不為過，心中已然能把它當做是全書所有短句的冠首了。

在品讀這句子時，我非但感嘆作者的用心巧妙，更加驚歎於譯者別具匠心，只怕寫句子比原版的還要好上三分。

一讀完了，當即有一幅浮世繪或者宋代的文人畫，悄然浮現在眼前。以“春雪”來譬喻美人的“玉手”，如在圖畫上蒙了一層宣紙，然後描像，當真是再貼切不過了。

那雪本是白的，在漢字成語中，就有“肌膚勝雪”“欺霜賽雪”等來形容美人白膩的面板，而這“春雪”恰恰是薄的，陽光一出來，就化了，就消失了。

命運比紙還脆薄的美人不正如這“春雪”一般麼。

而“老了”的不僅是那風流的少年郎君，也有曾經“一曲紅綃不知數”“鈿頭銀篦擊節碎”的青春美貌的女子。

美人遲暮，將軍白頭，人間哀事。

三

擦了火柴，

從二尺來寬的光裡

橫飛過去的白色的蛾。

這三行詩句映入眼簾時，我首先想到的是“流螢斷續光/一明一滅一尺間/寂寞何以堪”。

石川啄木寫這火柴的光中掠過去一隻白色飛蛾，沒有一個生僻字，但是他的文字卻是有“既視感”的，如同一個匠心獨運的導演，嫻熟地使用電影的鏡頭。

擦火柴是一個動作，亮光是於其後自然而然地發生。

暗黑的天地中，出現一片亮光，就像是畫家鋪陳紙筆。

這時，一隻白色的蛾飛了過去，就像是畫家動了畫筆，那一橫，似若無意，又飽含情緒。整幅畫面一出來，就是無邊無際、難以言說的寂寞。

讀石川啄木的詩歌，是會負面的情感的，但也是因為這種負面的情感，我們才能藉此看到詩人眼中的世界，他也會頹喪、遺憾、懊悔，可與這些情緒相對的就是振奮、積極、樂觀。世上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錯綜複雜的心裡感受才顯得多姿多彩。

“一霎時把七情俱已味盡，參透了酸辛處淚溼衣襟”，大概就是我讀石川啄木的詩歌的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