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路上,卻向何處去
——讀米蘭·昆德拉的《雅克和他的主人》有感 雅克陪同他的主人去旅行,卻又不知道去哪兒?甚至他們是從哪兒來的,都不知道。他站在(人生的)舞臺上,對著觀眾問:“你們知道嗎?你們向何處去?”沒有人回答。而他的主人卻對雅克說:“我害怕知道自己向何處去。”於是,雅克對他的主人說:“相信我,先生,人永遠也不知道他向何處去。我的上尉過去常說‘一切都寫在天上’。” 前幾天的一個月白風清的夜晚,我準備和衣而睡的時候,突然有一種想把米蘭-昆德拉的《雅克和他的主人》這個劇本通讀一遍的衝動,雖然這本書已在我枕邊放了有半年之久了。記得當我把這本書剛買來的時候,我只是草草地翻閱了一下,可能由於心境等方面的原因,我沒有進入書中的文字,米蘭-昆德拉到底在這部戲劇中向觀眾(讀者)傳達著什麼,我還是特別的模糊。可那天晚上,抑或是月色還是一天工作的疲倦等原因,卻由此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情感,它控制和支配了我,要去真正地來閱讀這個塵封多日的劇本。那個夜晚,我是奇怪地靜,沒有任何其他的雜念來騷擾我。我輕輕地開啟書開始閱讀起來。這一讀,卻讓我感到冷冷的震撼!“人永遠也不知道他向何處去”,雅克對他的主人所說的這句話,讓我的心好一番糾結! 雅克的主人為什麼“害怕知道自己向何處去”?是什麼讓雅克的主人對自己的前途有如此的害怕心裡?這些疑問刺激著我,吸引著我。 雅克為了讓主人在旅途中消除對未知世界的恐懼,他就開始講故事逗他的主人開心。他向自己的主人講敘了自己的愛情故事,而這所謂戀愛故事,卻是在他失去自己的童貞而酒醉、被父親痛打後的一氣之下去參軍,在一次戰役中膝蓋中彈之後的發生的,他對他的主人說:“當我失去童貞之後,我喝得大醉,我的父親氣瘋了,痛打了我一頓,正好一支部隊從當地路過,我一氣之下參了軍,打了一仗,膝蓋上中了一彈。一連串遭遇從此開始。要是沒有那一顆子彈,我想我永遠也不會墮入情網。”接下來,一主一僕,站立就在人生的舞臺上,把想象發揮到了極致,種種的假設的故事,是那麼的荒誕不經,又是那麼的合情合理,卻又令人不寒而慄。因為這些看似荒誕愛情故事,似乎依然在我們的現實的生活中,天天在演繹著。雅克的主人對他說,“如果你那美妙的故事可以收回,我那愚蠢的遭遇卻是不可收回的,我確確實實地在裡邊呀。”人生的迷宮,把人無情地置於其中,迷失了方向,卻又無法掙脫,象一隻小鳥困於繩網中,處處有出口,卻又永遠出不去。人們迫切地向前走,卻又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去。這是一種“迷茫的恐懼”啊。雅克發出詛咒,讓“魔鬼騎在朱斯蒂娜身上吧,那個骯髒的閣樓,我就是在那兒失去童貞的。”那渾圓而美妙,狀如滿月的女性的屁股,讓雅克失去的童貞。他和他的一個哥兒們都喜歡這個姑娘,可不知為什麼,是他把她弄到了手,而不他雅克。他的主人的遭遇和他一樣,主人因為他朋友的誠實而原諒了這個讓他戴上“綠帽子”的朋友。聖-旺,這個讓雅克主人戴上“綠帽子”的人,對他的朋友這樣說:“我們倆經常接觸同一個姑娘。他愛她,而她愛的是我。他包養她,得益的卻是我。”聖·旺背叛了他的朋友,卻因為自己對朋友的真誠而坦白了一切,得到了朋友的原諒,他們依然是“永遠的朋友”。多麼怪誕的愛情啊!雅克的主人為什麼要這樣輕易地原諒傷害著他的朋友?他對波默萊夫人擁有真正的愛情嗎?當雅克的主人問他“那邊是你的那一位嗎?”時,而雅克卻直露地說“但我更喜歡您那一位”,他主人則說也明白地告訴他:“而我,喜歡的是你的。她更豐滿。坦率地說,你不願意交換嗎?”雅克說,“當初就應該想到。現在太晚了。”主人聽後,只能失望地嘆氣:“是啊,太晚了。”試想,如果不晚,他們會交換彼此的情人嗎?彼此的情人會雙雙如他們所願而投進對方的懷抱嗎?現實的結果是,他們的情人卻都投進了他們各自的朋友的懷抱中了!小畢格爾睡上了雅克的波德默萊夫人,聖·旺卻擁有的高胸肥臀的阿加特。這就是遊戲情感的代價嗎?這就是“懷著愛和焦慮”的“笑聲”嗎?一個女店主也和他們談起了自己的愛情:“他不忠嗎?不!但是為什麼我的心變了,而他還是一如既往?他遲遲不來時,我不再感到不安了,他來了,我也沒有那種溫柔的感動了。……愛情已經離開了我的心。這是一個可怕的發現,但它並不因此而不真實。”而深愛她的侯爵卻欣喜地跪倒在她的腳下,說:“您真可愛,您是最可愛的女人。您給了我多大的快樂呀!您的坦白令我感到羞愧。您遠遠地勝過我!我在您面前是多麼渺小啊!”侯爵因為女店主的真誠坦白,卻更加地愛她,“從未相互欺騙,也沒有說過假話”,即使女店主不愛他,但卻因真誠而完全可以做一個相互尊敬的朋友!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有這種可能嗎?得不到對方,就讓對方毀滅,這就是現代人的一種“情愛觀”。愛,要說出來,不愛,也要明白地說出來。說出來不愛,也可以成為“朋友”,這就是一種“大愛”嗎?“誰知道有一天會發生什麼事呢……”侯爵的說法,讓人回味,可女店主應該可以藉此逃出,可她卻說:“你們能想象她的憤怒嗎?她告訴侯爵她不再愛他了,她居然看到他的欣喜若狂!”女店主卻因此而痛苦和失落,真是多麼高傲和矛盾的女人啊!其實,與其說她的坦白地說出“不愛”的真言而讓侯爵感動,那麼她因侯爵“知道她不愛他而欣喜若狂”而痛苦,則又是多麼可悲的女人啊! 雅克和他的主人,行走在路途中,並繼續相互交換著他們的故事,他們又談論著鞘與劍的寓言,卻又感到噁心,宣佈它毫無價值,等於零。快樂得發瘋,只能是想像,而想像只能是空虛,寄託最終也是竹籃打水。人們還是要向前走,暫時的性慾是無法滿足人們對這個生存狀態的焦灼!被破壞的世界,沒有“友誼的神殿”,抱上一個女人,尋求一份安靜的享受,最卻又被警察現場抓了個正著,要被送進監獄。去看看自己的私生子,迎接他的卻是一把劍,尋求一份親情,卻見了劍影血光。 雅克還是懷念那份失去的美麗,他深情地敘說道,那是個秋天,先生,樹木色彩斑斕,天是藍的,我在林間小路上散步,一個姑娘迎面走來,姑娘很美,先生,她迎面走來,慢慢地,我看著她,她看著,她有著一張美麗而憂鬱的面孔,先生,她有著一張那麼憂鬱,那麼美麗的面孔……雅克給他的主人講敘著已重複多次又被時時打斷講敘的愛情故事,雅克很無奈,因為,安寧的幸福生活總是會被一個又一個事件而打亂。他自己也在一次決鬥中刺死了他的朋友,法官對他說,你對這還有什麼說的?你將被投進大牢,審判和吊死。 這部本劇的最後,雅克問主人,告訴我,我們去哪兒?主人說,難道我們知道去哪兒嗎?雅克說,那麼,您就引路吧。主人說,誰也不知道去哪兒,我怎麼引路?雅克說,往前走,不管是哪兒。無論您往哪兒看,全都是前面。在雅克的勸說下,猶豫徘徊、困惑不解的主人終於下了決心,但卻是無精打采地說,真不了不起,雅克!真了不起!最後卻又悲傷地說:“那好吧,雅克,往前走!”雅克需要主人引路,可主人不知去哪兒,雅克作為僕人,卻成了主人的引路人。誰主誰僕,真是撲朔迷離,耐人尋味。 雅克和他的主人,為了開心,想象著一個個荒誕離奇故事,把自己放入虛構的情節中,卻“永遠也不會知道故事的結局”。其實,當雅克失去童貞之後,所經歷的遭遇何嘗又不是我們人類的遭遇?當戰爭無情地打破寧靜的村莊,染紅黑夜那美妙的上空,人類那美好的生活就被暴君們強姦了,從此,人類的童貞失去,一切怪誕便由此而生。愛情已不再,即使“他來了,我也沒有那種溫柔的感動了。”這就是戰爭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