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西娃
70後,四川人,現居北京。出版詩集《我把自己分成碎片發給你》,曾獲首屆“李杜詩歌獎”貢獻獎、《詩潮》年度詩歌獎(2014)、“駱一禾詩歌獎”(2015)、《詩刊》首屆“中國好詩歌”獎等。有作品入選臺灣大學國文教材。
詩歌裡獨特的個人味道作為一位精油師,把同一產地的茉莉花精油滴在女生的手腕上,幾分鐘之後,我們聞到了不同的味道。雖然都是茉莉花,雖然都是女人,而每個人的氣味卻全然不同,這緣於每個人身上都有獨一無二的體香。體香猶如一個神秘的密碼,使你是你,我是我,她是她。
由此我想到詩歌。如果你是真正的詩人,你的詩歌便有你獨特的味道。那千人一面的詩歌文字的作者,我很武斷地說,你還不是詩人,你從不知道什麼是創造。
很多人都在編詩,我稱之為“鞭屍”。他們按照一種模式,編出一個個句子或堆砌成一個個詞,按照某種臆想,表面上很像是詩,實際上是一個空殼。
前段時間爆出一個抄襲事件。一位女詩人被部分人認為是好詩的那一部分,分別來自幾位詩人的作品。她的詩裡有獨特的味道嗎?有,一位詩寫者在別人的作品裡獲取寫作支撐,組裝和編造的氣息。
一個很優秀的詩人告訴我,他很早就覺得她的詩有問題了:編的!一位熱愛詩歌的中學老師告訴我,為了讓學生寫出很好的作文,他們會找大量的範本,告訴學生這些作文好在哪裡,然後根據範本去組裝作文。如果以學生完成作文的心態去寫詩歌,這種套用只是一種機械的文字組裝,沒有自己的情感體驗。她們的寫作基石從不來自於創造,也不來自於個自我的生活和生命,所以我們每天看到大量的千人一面的分行句子。
這些人給自己的理由——我寫的是人類共同的經驗……你經歷的,我也在經歷。這是一個偽概念,我們每天都在吃飯,工作,睡覺……我們產生的經驗是共同的嗎?
如果只是大而化之地、粗糙地和道理化地評判,它們的確有一個公共經驗。但如果細心去感受,這些事件真的被我們個體這一精密的感受器過濾一遍,再由詩人的口吻,將情感情緒、個體經驗和視覺等的不同一一呈現出來,也從所謂的共同經驗裡分離出來的就是好詩嗎?我認為詩人,沒有所謂的共同經驗,刻意強調共同經驗無疑在討好,獻媚;真正的詩人是在這世間活一回,而把詩歌獨自地“活”留下來。詩人看似都是普通人,但詩人都是“活”標本。
總是有不同的女詩人來問我:你真勇敢,你敢寫那麼直白的、暴露自己生命漏洞和情感以及家人現實的詩歌,你的父母怎麼看你,你的孩子怎麼看你,大眾怎麼看你?
這些從來都不是我要擔心和考慮的問題。我為什麼要在乎別人的眼光,我活著就是給人看的嗎?我作為個體生命在這世間活一世,我心靈的感悟感受,每一份孤獨在怎樣穿過我,在我內心泛起了怎樣的波瀾,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那一刻怎麼感受到了它們,我就如實地寫出來,帶著我的體溫和靈魂的冷或熱度,生命的誠實和坦率。每個事件都是我的鏡子,如果我還需要想有很多人要怎麼看我,我的掩藏本身就是對個體生命的冒犯。
我不活在任何人的評價裡,這本身就是脫俗,本身就給我的文字帶來一種自我的氣息。這不關勇敢和暴露,只與個體生命在世間的活著與如實呈現有關。
就像每天屋子裡都有幾個薰香機,裡面香薰著來自世界不同的精油。我用它們刷牙,做咖啡和佳餚,全身無死角塗抹和肚臍療法一樣,這些精油的味道成了我屋裡的味道;同時這也成為我個人身體的味道,就像我的朋友們來找我,說是聞香就能找到我在哪個房間,這些與我最契合的精油喚醒我體內掌控體香的細胞,讓它們最大化地工作,我的體香覆蓋別的味道。
香道如是,寫作亦如是。個人詩歌氣息亦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