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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時節,夜雨初積,燈輝照我,琥珀色的花朵綻於枝頭,花香猶寒,青灰的枝幹莊嚴地挺立在料峭的晚風中。圍爐擁衾、詩書閒話的冬夜已盡,又是一年的歲月更新。像往常一樣,我端坐於書案前,將未讀完的書籍稍作整理。雪白書頁裡的泛黃銀杏葉靜默著,多麼賞心悅目,又彷彿無聲地責怪我的冷落。

窗戶並未完全合上,春雨濛濛,用一支蘸著水碧色的畫筆加重了世間的顏色。淅淅瀝瀝的雨聲交織著風聲,聽得久了,思緒便像落入泥土的雨滴一般蔓延開來,無端想起《虞美人》裡的句子:“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我想,古今的文人墨客對雨都有著偏愛,詩人聽雨大概也是睡不著的。滿腔的詩意似扁舟一葉,載著積年的情愫順流而下。無論是青箬笠,綠蓑衣的悠然,還是留得枯荷聽雨聲的柔情,或是小樓一夜聽春雨的惆悵,雨洗淨塵囂,編織悽迷,化作筆下的喜怒嗔痴。

雨是光陰的協奏曲,淺薄無知的我對世間進行著浪漫主義式的追尋,我喜愛雨的清冷,倒也無“紅樓隔雨相望冷”的愁緒。如此無趣而又平庸,卻不斷地在浮世和夢境的縫隙中與自我和解,就好似打撈著波定自圓的水中之月。我用拙劣的文筆描摹春秋,從春雨迷濛杏壓群香,到搖落滿身月光的白玉蘭,到嬌豔欲滴的垂絲海棠。明麗的日光之下,薔薇色纏繞著朦朧的新綠,從淺灰的牆腳爬出來。海桐細小潔白的花朵,一簇一簇的藏在碧叢之中若隱若現,葉片圓潤而泛著光澤,映著天邊四散的溫暖霞光。

夏目漱石曾說:“人生二十而知有生的利益;二十五而知有明之處必有暗;至於三十的今日,更知明多之處暗亦多,歡濃之時愁亦重。”煙雨暗千家的三月,雨落下的是憂思還是歡欣,是幻夢還是憧憬,是新生還是行將就木。濃郁的烏雲遮掩碧空,淒冷的風中楊柳青青,我想拜訪如約而至的春,腳邊掉落了兩三片玉色的花瓣。流年暗中偷換,歲月不堪細數,光陰如雨,雨來時,潤滿城花重,雨去後,染草木青蔥,澆灌著人生曲折與悲喜。

抬眼遙望這雨中的萬家燈火,知道這一盞盞燈火裡,有著多少故事正在發生,或明媚如花,或憂傷暗淡……但願,這一場場春雨能洗去所有人心頭的灰暗,只留下歡欣與希望,如新芽,拔節再生,勢不可擋!

夜色漸濃,我輕輕地合上窗門,伴著三月的雨聲,一夜好夢。

作者丨丁瑞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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