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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和襲人初試雲雨情後,代表他已經是生理成熟的少年人。作為敕造榮國府未來的男主人,他身邊也有其他人沒有的待遇。八個大丫頭環肥燕瘦圍繞他轉,人人都以取悅他為己任。即有晴雯清白自守,也有襲人“以身犯險”。

既然襲人“偷試”珠玉在前得到甜頭,自然也有人爭相效仿。這其中不乏碧痕這種東施效顰的拙劣可笑,也有麝月比襲人還要機密的行事。

(第二十回)寶玉笑道:“咱兩個作什麼呢?怪沒意思的,也罷了,早上你說頭癢,這會子沒什麼事,我替你篦頭罷。”麝月聽了便道:“就是這樣。”說著,將文具鏡匣搬來,卸去釵釧,開啟頭髮,寶玉拿了篦子替他一一的梳篦。只篦了三五下,只見晴雯忙忙走進來取錢。一見了他兩個,便冷笑道:“哦,交杯盞還沒吃,倒上頭了!”寶玉笑道:“你來,我也替你篦一篦。”晴雯道:“我沒那麼大福。”說著,拿了錢,便摔簾子出去了。麝月笑道:“你去你的吧,又來問人了。”晴雯笑道:“你又護著。你們那瞞神弄鬼的,我都知道。等我撈回本兒來再說話。”說著,一徑出去了。

賈寶玉和麝月單獨相處的描寫只有兩處,此為一處,再一處為襲人母親病故後,麝月睡在賈寶玉房中的小床上。

曹雪芹並沒有提起任何關於麝月與賈寶玉“偷試”的文字。但從晴雯看見賈寶玉給麝月篦頭後的反應和言辭推測,他們二人又確實有超出一般主僕的曖昧關係。

晴雯說“你們那瞞神弄鬼的”,與後文說襲人“鬼鬼祟祟乾的那事兒”意思相同,都是指“偷試”。

彼時,賈寶玉和麝月在家獨處,其他丫頭出去玩了,襲人又因病睡在床上。賈寶玉正在給麝月“篦頭”。其實,問題就出在這“篦頭”之上。

曹雪芹行文高明之處在於他既然已經寫了賈寶玉與襲人“偷試”,絕不會再重複寫其他丫頭。而是採用更加隱喻的筆法,就像賈璉戲熙鳳一樣,所謂“柳藏鸚鵡語方知”,略一皴染,讓讀書人自己去意會。

“篦頭”這件事就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風月之文。被晴雯一語道破為“上頭”,就更明瞭了。

“上頭”亦稱上梳。舊時傳統婚俗指婚禮前將新娘的辮子改梳成髮髻,並戴上頭飾的禮儀。一般由年長多生養的女子為之梳頭。

“上頭”後的女子戴上蓋頭出嫁,拜堂成親入洞房,喝了交杯盞後,就是“洞房花燭夜”夫妻行周公之禮。所以“上頭”可以隱喻為“男女情事”。

晉樂府《歡好曲》雲:“窈窕上頭歡,那得及破瓜。”

《清朝野史大觀》卷二引《前清宮詞百首》中一首雲:

“短髮初齊未上頭,只工歡喜不工愁。

御前輪值隨歌舞,說著承恩使帶羞。”

注云:“清廷宮女皆打辮,必自召幸後加以位號再行上頭。”

“上頭”與“破瓜”結合,預示少女經歷人生第一次“情事”。晴雯將賈寶玉與麝月“篦頭”說成“上頭”,就是挑明二人有偷試之情。

而且,“上頭”又叫“上梳”,其實在古代青樓又有一種說法叫“梳攏”,也就是青樓女子第一次接客的意思。

《金瓶梅》中西門慶給李桂姐“梳攏”,足足花了五十五兩銀子,以及若干衣服首飾,可是夠貴的。

(第十一回)緊著西門慶要梳籠這女子,又被應伯爵、謝希大兩個一力攛掇,就上了道兒。次日,使小廝往家去拿五十兩銀子,段鋪內討四件衣裳,要梳籠桂姐。

“梳攏”也與“上頭”有關。不過“梳攏”大多指青樓瓦舍之俗語。而“上頭”則是民間婚俗之雅語。女兒到了十五歲,如果有婆家了,就要提前梳頭,可以佩戴髮簪,又叫及笄。而沒有婆家的到了二十歲,也要梳頭及笄代表成人。

古代成人的標誌,就是“上頭”的儀式。看一個女孩子有沒有婆家,一看髮飾就清楚。像薛寶琴和史湘雲都訂婚了,到了十五歲就已經行了“上頭”禮及笄了。薛寶釵和林黛玉及笄時沒有婆家,就要到二十歲才會行“上頭”禮。除非中途訂婚出嫁,才會在出嫁時行“上頭”禮。

由於“上頭”的特殊性,丫頭們是不存在“上頭”禮的。晴雯說賈寶玉給麝月“上頭”,也就暗示二人已經有過夫妻之實,有過“偷試”行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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