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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摘自書籍《自在獨行》

1972年4月28日,汽車將一個十九歲的孩子拉進西大校內,這孩子和他的那隻綠皮破箱都被擱置在了陌生的地方。這是賈平凹離開生活了十九年的家,去到西北大學上學報到的日子,

在西大的日子是孤獨的,知識的貧乏讓他自卑。他喜歡一個人來來往往。

在這裡他受到了知識的衝擊。在不斷學習進步的同時,他時常會想起小時候的光景,想起母親的紡車,想起小學女老師的教導。後來畢業了,他開始進行職業寫作。作家的身份給他帶來過榮譽,也帶來了不愉快,在這段不愉快裡,給予他影響最深的是父親的那半瓶酒。也許是從小的經歷,也許是父親的影響,賈平凹變得堅強,即便是因肝病被迫住進醫院隔離,他也選擇在孤獨中開出花,將日子過得更愜意。

一、母親的紡線聲

文化大革命中期,他剛邁進中學,當校長的父親就被貼上了“走資派”的標籤,拉到遠遠的大深山裡“改造”去了,一去就是七年。七年裡,家裡只有母親,他和一個弟弟、兩個妹妹相依為命。

沒有了父親的工資,他們兄妹又要上學,全部的重擔就落在了母親肩上。然而,母親是個小腳,身子骨也不硬朗,就只能幹一些針線活。但是這份活也不容易,因為母親需要花很多的時間去做這些,才能勉強供應家裡的生活。所以每當夜裡,他們兄妹一覺醒來,總能聽見“嗡兒,嗡兒”的聲音,那是母親在紡線。在這樣強度勞作中,母親越發瘦了,頭髮越發白了。看著這樣的母親,他很心疼,便想放棄學業,卻被母親臭罵了一頓。但是日子越過越苦,迫不得已之下,母親還是同意讓他退學回來務農。

退學回來之後,他進過生產隊,每天記四分工,掙個兩角錢。他也跟著隔壁的鄰居劉五叔上山砍過柴,弄得滿手血泡,衣服都被劃破了。

日子雖然過得很苦,但慶幸的是,一家人在一起,大家都是健康的。更讓人高興的是,被抓去改造的父親也終於被組織平了反,回來與家人團圓了。

二、老師的寫作啟蒙

幼時的成長經歷給賈平凹留下了沉重的回憶,而這份沉重的過往又在無形之中,給他的求學之路塗上了冷清的灰色調。

在西北大學的校園裡,他總是悄無聲息地坐在閱覽室的一角,用一個指頭敲老師的家門,默默地聽同窗們的高談闊論。外界顯得越熱鬧,他的孤獨就更“繁盛”。

他沒想過將來要當作家,只是什麼書都看,看了就做筆記。儘管從未想過成為一名作家,他日後還是成了一名風格獨特的作家。雖然早已功成名就,但他還是忘不了那個教他保留獨特寫作風格的小學女老師。

五歲那年,母親牽著他去小學報名。小學設在寺廟裡,房子都老高老高的。那時候學校並不想收他,他就抱住報名室的桌子腿大哭,老師都圍著他笑,見他如此誠心,便也收下了。母親當時讓他給老師們磕頭,他跪下就磕了,頭跟地接觸,便敲出一曲鼓樂。那個女老師將他抱起來,他本以為老師是要揪他的耳朵,誰知女老師的手一轉,卻將他的鼻涕擤去了。

後來,女老師幫助了他許多,他也最喜歡這位老師。因為喜歡這個老師,他愛上了語文課和書法課,總是自己造很多的句子和寫很多張的毛筆字,老師也因此越發看重他。

從小學一年級到二年級,他的父親一直在外地工作,母親想要給父親寫信的時候,總是會找那位女老師來代寫書信。

到了二年級下半學期,老師問他:“你現在能造句了,怎麼不學著給父親寫信呢?”他不好意思地回答說:“我不會格式。”老師便跟他說:“你家裡有什麼事情,你就寫什麼,不要考慮格式。”於是他便真的寫了起來。後來老師又跟他說:“你以後寫文章就這樣寫,不要被什麼格式束縛住,想寫什麼就寫什麼,熟悉什麼就寫什麼,寫清、寫具體就好了。”

不得不說,這位女老師對他的影響很大,他一直很感激這位老師,他覺得自己之所以如今能寫一些不錯的文章,全賴這位女老師的教誨。

然而,三年級的時候,女老師便被調離了這學堂,他再也沒遇上這位老師。

三、父親的酒

一九七五年的九月,他從西大畢業了,離開了校門,依舊提著那隻綠皮破箱,走向了另外一個陌生的地方。在這個地方,他從事寫作。寫作給他帶來了榮譽,卻也讓他遇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這個時候,父親對他的影響可謂是至關重大。

父親賈彥春,做了一生的教書匠。在賈家族裡,父親是文化人,德高望重,所以大家分小家,小家再分小家,甚至是村裡的別姓人家,大到紅白喜喪之事,小到婆媳兄妹糾紛,都要去找父親解決。父親樂意去主持公道,卻脾氣急躁,往往自己也要生許多悶氣。

在他眼裡,父親是忠厚而嚴厲的,膽小卻嫉惡如仇的,父親因此建立了他的人品和德行,也使自己吃了許多苦頭。但是,小時候的他很怕父親,是父親的嚴厲讓他產生了懼怕。只要是跟父親待在一起,他就說不出一句話,只想趕快逃脫。

然而,在他面前這樣不苟言笑的父親,卻在他因寫作而不愉快時給予了他無窮大的力量。

當時賈平凹在城裡工作,父親退休在家幫他照看小女兒。本來他已經寫信邀請父親來城裡相聚幾日,不想,他在報刊上發表的一些作品引起了爭論。爭論本是正常的事情,只是複雜的社會將爭論演變成了不正常的狀態。他很苦惱,也很膽怯,像鄉下人擔了雞蛋進城,人窩裡前防後擋,唯恐被撞翻了擔子。茫然中,他便覺得不該邀請父親前來。然而,未等他再寫信回去,父親就在一個下雨天抱著孩子搭車過來了。

父親顯得很瘦,患過白內障的眼睛也顯得很呆滯。他很惶恐,父親卻只是說:“孩子不能離開父母太久,不然會生疏的。”

從不來他這裡的父親,這一次卻住下了。

雖然他當時已處在風口浪尖的情態中,卻也不想讓父親為他傷神,所以叮囑自己的妻子不要告訴父親自己的事情。與父親待在一起的時光裡,也是儘量讓自己開心地笑,家裡來人與他談論社會上的一些風言風語時,也總是避開父親。然而,這一切都瞞不過父親。

某個星期天,父親在門上貼了一張“今日人不在家”紙條,便帶著一家人去郊外的田野裡散心。後來,父親又特意支開妻子和孩子,與他坐在田野上交談。

為了調理身體許久不曾喝酒的父親,此時卻拿出一瓶酒說:“平兒,我們喝些酒吧,我有話要給你說呢。你一直瞞著我,但我什麼都知道了。我原本是不這麼快來的,可我聽人說你犯了錯誤了,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怕你沒有經過事,才來看看你。報紙上的文章,我前天在街上的報欄裡看到了,我覺得那沒有多大的事。你太順利了,不來幾次挫折,你不會有大出息呢!當然,沒事咱不尋事,出了事但不要怕事,別人怎麼說,你心裡要有個主見。人生是三節四節過的,哪能一直走平路?搞你們這行事,你才踏上步,你要安心當一生的事兒幹了,就不要被一時的得所迷惑,也不要被一時的失所迷惘。這就是我給你說的,今日喝喝酒,把那些煩悶都解了去吧。”

後來,父子倆一共喝了半瓶酒,剩下的半瓶酒被他一直放在書桌上,每當挫折來到時,看看那半瓶酒,似乎就有了對抗一切的勇氣。

然而,生死別離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事。父親賈彥春,這個讓他又懼又愛的男人,還是因為胃癌復發離開了他。讓人遺憾的是,父親微笑著去往另一個世界的時候,他還在四百里之外,正準備趕回去。這個男人的最後一眼,看到的不是他。

雖然父親去世了,但他記住了父親對自己的教誨,他因此能在往後一些孤獨的日子裡,勇敢前行。

四、孤獨,不孤獨

好多人都在說自己孤獨,說自己孤獨的人其實不孤獨。孤獨不是受到了冷落和遺棄,而是無知己,不被理解。真正的孤獨者不言孤獨,只是偶爾對天長嘯,像某些我們能看到的獸,如讓人淚沾裳的猿鳴。

某日,賈平凹患了肝病。本來他是很坦蕩地說出自己的病情,結果卻受到了旁人不公正的待遇。遇上此事,他本是無所謂的,覺得大家有點大驚小怪,也因大家的態度有點受傷。然而,當他被送進醫院隔離起來的時候,才真正感受到了孤獨。

在病院裡,他跟別的病人像囚犯一樣要穿病服,像犯人一樣被束縛在一個狹小的院子裡。在外面的世界裡,這些病人是會被歧視的,但在這個監獄似的天地裡,病人們之間是互不歧視的。

這些病人失去了社會上所謂的人的意義,卻獲得了嶄新的人的真情,他們有了寶貴的同情心和憐憫心,理解了寬容和體諒,熱愛了所有的動物和植物,體會到了太陽的溫暖和空氣的清新。

這也許就是失去了一些東西,卻也換來了一些未曾好好欣賞過的東西。花花世界不是他主動捨棄的,太陽和空氣也不是他主動接受的,但是他卻在這一舍一得的轉換中明瞭了“捨得”的深意。

世界是陰與陽的構成,人在世上活著也就是一舍一得的過程。我們不否認我們有著強烈的慾望,比如面對著金錢、權勢、生命和感情,我們都會產生佔有的衝動。慾望是人的本性,也是社會前進的動力。但是,慾望這頭猛獸常常使我們難以把握,不是不及,就是過之,於是產生了悲劇。

你越是想要,越是得不到,就算最後得到了,也是披荊斬棘得來的。那些成功的人,其實是參透了兩個字:捨得。不捨不得,小舍小得,大舍大得。

回顧一下我們曾經歷過的那些,許多時候我們是不是因為沒有小忍而亂了大謀呢?我們是不是因為吃不得一點虧而失去了更美好的東西呢?所以,舍捨得得、得得舍舍就充滿在我們瑣碎的日常生活中,演繹著成功與失敗的故事。捨得它是一種哲學,也是一種藝術。

所以,賈平凹因肝病住進病房,失去與外界的聯絡是不是孤獨的?是孤獨的,但這份孤獨有了不一樣的意味,他認真地享受了這份孤獨,讓孤獨開出了花。他也因為生病而暫時放下忙碌的工作,得享清閒,這不也是捨得的一種體現嗎?沒有了萬花相擁的盛況,卻有了獨處時光,可以回想人生,自我反省,自我昇華。

### 結語 ###

這是賈平凹先生一生當中經歷過的很重要的事情,這些事情帶給他不愉快,也賜予他歡喜。人生不會一直是歡聲笑語,能不能從苦痛之中走出來,再創輝煌,便是各人憑各人的本事了。賈平凹先生走出來了,所以他還是賈平凹,不是被定義為“失敗者”的某個不知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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