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為什麼“想象”寫作“想象”嗎？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根據《韓非子》的記載，戰國時期，在中國北方難見大象，人們只能望象骨而想大象，“故諸人之所以意想者，皆謂之象也”。有學者認為，這是“想象”一詞的由來。

象紋銅鐃

而事實上，這些北方人離大象僅一步之遙。由於氣候溫暖溼潤，在先秦時期，大象廣泛活動在中原及其以南的地區。

因此，在為秦所滅的古蜀國，見到並馴養大象並非天方夜譚。

3月20日開始，三星堆遺址陸續公佈新一輪發掘成果，出土象牙120多根。根據出土文物上的圖案推測，這些象牙很可能來自當地的亞洲象。如此集中且大量的象牙，除了該遺址和同屬古蜀文明的金沙遺址，還未曾在中國其他地區的考古發掘中出現過。

古人用這麼多象牙做什麼？

不止是藝術品

在2017象牙禁貿之前，中國一度是世界上最大的象牙消費市場。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中國象牙雕刻傳統源遠流長，如今屬於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之一，受到現代象牙消費者的熱情追捧。

但在古代中國，象牙也曾被加工成武器或禮器，具有實用性。

右圖：象牙扳指左圖：清乾隆·白玉雕饕餮紋出戟觚

而三星堆發掘出的這百十根象牙卻純天然、無雕飾。這麼多的天然象牙到底用來做什麼？

——做法。

由於大象頗具靈性，古代有用天然象牙的魔力毆殺水神的說法。根據學者推測，在秦代都江堰修造之前，成都平原河流長期氾濫成災，因此古蜀人用象牙來鎮殺水中精怪，以期平安。

另外，三星堆“祭山圖”玉邊璋上的圖案也證明了這一點：古蜀人頭戴高冠、方耳方頤、身著長袍、肩扛象牙，進行祭祀。

象牙：從非洲到亞洲

但是，還沒有探明的一個疑問是：這些象牙從哪裡來？

儘管這個時期的古蜀地區屬於大象的活動範圍，但目前尚不能確認這些象牙就來自於當地的大象。

事實上，中國古代象牙製品所用的原料大多來自於非洲象，而非本地亞洲象。非洲象無論雌雄都有象牙外露，而亞洲象只有雄性有象牙外露；並且，前者的象牙更長，更易於滿足人類的需求。

非洲象分佈圖

顧名思義，非洲象主要分佈於非洲地區。那麼在中國古代交通不便的情況下，非洲象牙到底是怎麼千里迢迢來到亞洲的？而且，令人驚奇的是，在西漢時期張騫出使西域開闢絲綢之路（公元前119年後）之前，當時的中國地區很可能已經出現了非洲象牙。

事實上，有兩條“絲綢之路”在公元前119年之前就已經被打通：一條是前秦時期的“南方絲綢之路”，一條是發源於嶺南的“海上絲綢之路”。

所謂“南方絲綢之路”，即是一條從四川成都至雲南滇東一帶的“五尺道”。根據英國人哈維《緬甸史》、霍爾《東南亞史》等著作的記載，在公元前2世紀，中國的絲綢就從緬甸經印度到達阿富汗，遠及歐洲。當然，在眾多貨物之中，尚沒有發現非洲象牙流通的明確記載和實物。

“海上絲綢之路”同樣出現在西漢時期，但要比張騫出使早近十年。在公元前111年，中國和羅馬——這兩個當時的世界大國就開始透過水路相互連通。

1983年，在西漢南越文王墓中出土的5支非洲象牙就證明了這條路的實存。而伴隨著這幾隻非洲象牙出土的還有海船圖案，這些海船圖案中有特定的海洋生物，也有揚帆起航、戰爭勝利的景象。這很有可能是走進中國的第一批非洲象牙。

西漢南越文王墓博物館

象牙在古代是權力和富貴的象徵。按照西周時期的規定，只有諸侯才能使用象牙笏。

象笏（hù）：象牙製成的笏板，是古代臣下上殿面君時的工具。

但這種情況到唐宋時期被極大改變。從唐朝開始，五品官員也能拿著象笏上朝；到了宋朝，象牙的數量已經極多，甚至連有錢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擁有象牙製品。“契勘大食人使蒲亞里進貢大象牙二百九株，大犀三十五株，見收管廣州市舶庫。”這是《宋會要·蕃夷》中對於大食人進貢象牙的記載，而這些還並未包含平民的用量。

這得益於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在宋代，造船技術和航海技術明顯提高，指南針廣泛應用於航海，中國商船的遠航能力大大加強。海上絲綢之路發展達到鼎盛。這些交易每年給宋朝帶來的收入是國庫的兩倍之多。

宋代海船模型

但是，古代的象牙貿易對大象生存的威脅有限。此時，人們不具備大規模捕殺大象的能力，大象族群還不至於陷入滅絕的險境。

厄運開始

但是，進入20世紀以後，大象、尤其是非洲象的數量迅速減少，逼近滅絕邊緣。

據2016年IUCN / SSC非洲大象狀況報告，非洲大象數量已從一個世紀前約1200萬下降到大約40萬。在非洲，每年有三萬多頭大象被獵殺。如果每年都以這種速度盜獵，那麼20年內非洲大象就會滅絕。

宋代海船模型

三次工業革命開啟了全球貿易與經濟的飛速發展，越來越多的人具有了購買象牙的能力。此時，象牙貿易呈現出快速增長和全球覆蓋兩個趨勢，載著象牙的飛機和貨船遍佈全世界的空海。

同時，因為人們的追捧，象牙貿易的每一個環節都有高額利潤可圖。他們把目光聚焦到非洲落後地區人民。同樣是為了錢財，非洲人民開始瘋狂獵殺大象、獲取象牙。而槍支的發明更大大“方便”了對大象的獵殺。1975-1992莫三比克內戰期間，該國野生象被殺害取象牙的佔到90%，他們用象牙在黑市上換取錢財和槍支武器。

這場屠殺甚至改變了莫三比克野生非洲象的種群基因——在野生環境下，大約有2%-6%的雌象天生不長牙，但在該國內戰期間，由於長牙的非洲象大多被殺害，無牙反倒成了救命稻草。該國現在的野生象種群中，有接近一半都沒有象牙。

當然，如今，國際社會早已注意到大象的窘境，並且正為之不斷行動。1975年《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生效，明確禁止象牙貿易。2017年12月31日，中國全面禁止象牙貿易。自中國政府宣佈計劃取締國內象牙交易之後，亞洲的象牙原料價格大幅走低。

但是，因為需求始終存在，黑市上的象牙數量還是很多。杜絕象牙消費，保護大象，一直在路上。三星堆120根象牙的奢侈只能、也只應該停留在兩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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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O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