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說工礦的激情詩寫
豪邁點燃的精神之火
端午前夕，桂漢標老師前來參加清遠市第五屆詩歌節。一見面，桂老師就談起他準備出版工礦詩選集《我開採太陽》，並告訴我這本詩集的出版得到韶關市委宣傳部的大力支援，被列入“2018年韶關市向社會力量購買公共文化服務專案”，現向五月詩友徵集意見。桂老師高興地對我說：“你也是礦山出來的，談談你的看法啊。”
重讀這些寫於不同時期的詩，仍然能讓我感受一種不畏困難、熾熱追求的豪邁之情，表現在詩風上是激越、雄健、率真，體現了當今韶關市倡導的“艱苦奮鬥、甘於奉獻、堅韌實幹、追求卓越”工礦精神。這部詩集的出版可以說是正當其時、具有特殊意義的。
桂老師是從工礦走出來的詩人，為人豪爽率真，牢牢紮根於腳下的土地，在半個世紀的文學創作生涯裡，他的足跡遍佈粵北幾乎所有的工礦：凡口礦、曲仁煤礦、大寶山礦、鋼鐵廠、發電廠、水電站、齒輪廠、309廠、製鞋廠、酒廠、水泥廠、磚廠、印刷廠、製衣廠、建築工地、莞韶工業園、白土工業開發區、廣樂高速公路工地……桂老師走進廠礦就湧動著激情，拿起他富有詩意的筆，抒寫粵北工礦在改革開放程序中的深刻變化，謳歌工人階級不畏困難、艱苦奮鬥、砥礪前進的主人翁精神。
每一個有成就的詩人都有自己的創作風格，如古代豪放的李白、憂國憂民的杜甫、多愁的李清照，現當代深情的艾青、熾熱的葉文福、孤深的昌耀等等大詩人都各有鮮明風格。桂老師也在長期的創作實踐中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他對工礦對工人的感情是熾熱的，創作工礦詩時，自然呈現出豪雄、率真之慨。如《我開採太陽》：“我自豪/我是一個礦工/我在看不見陽光的井下/開採太陽。”想象大膽奇特，礦工富有的豪邁之情躍然紙上。“太陽”能被“開採”嗎?在詩人眼裡，在礦工的精神世界裡，太陽是能被開採的，詩人繼續引伸開來，“我走進地球的心臟/礦燈，是我敏銳的眼睛/風鑽，是我有力的臂膀”，有了“敏銳的眼睛”和“有力的臂膀”又有什麼不能開採呢！再有礦工強有力的探索：“我不懈地找尋/找尋地層下那凝固的紅焰/我無畏地開掘/開掘黑暗中那絢爛的霞光。”換一種理解的說法，煤是能燃燒能發亮的物體，開採煤就形成了開採發光體的形象轉換，能開採太陽的人你想象有多大能量就有多大能量。“我開採太陽”是整首詩的詩眼，借礦工的口自然流出，實際上是詩人的詩風呈現，也突顯詩人對礦工充沛的情感。桂老師寫礦山的詩有很多，《大寶山探寶》、《太陽與我們一起上井》、《礦山、太陽印出的版面》、《不，我不僅僅要燃燒》。詩人對礦工的禮讚是不惜筆墨的，有寫礦工的奉獻精神的，如《我的詩寫給：黑》、《礦山喲，是我的》、《工裝上的黨徽》，《礦井，大山的歌喉》、《你是一個童話》；有表現礦工進取精神的《煤礦哲學》、《奉獻的礦山永不衰老》；有表現礦山新變化的《大寶山告慰蘇東坡》、還有寄予礦山青年詩人的《新月》。詩人對礦工熾熱的情感凝聚在詩行裡，讓人讀來豪情萬丈，詩意盎然。桂老師對於其它行業的工人同樣傾注了情感，寫了大量的詩篇，如寫了工程師、鍛造工、養路工、燒爐工、燒磚工、調色工、裝訂工等等，對新時代出現的行業也給予了極大的關注，如《E時代》、《物聯網》、《大資料》、《雲計算》等詩就是現代科技含量高的行業，可以看出工礦詩與時俱進的新風采。
詩風引領下的詩藝展現各有千秋。桂老師詩歌裡綻放的雄健、率真的風格，自然流露出淳厚、質樸的特點。詩人在創作工礦詩時，詩意、詩藝、詩風渾然一體，三者相輔相成，形成開闔有度，聯想切意，意象有節的藝術特色。仍以《我開採太陽》為例，整首詩48行，開篇就直接點題，結尾呼應開頭的起意，一呼一應恰到好處。詩人的聯想不是隨意的，而是選擇富有特色的讓人眼前一亮的聯想，這首詩想要表現的是礦工的探索奉獻精神，因此，想象的翅膀由黑暗的地下想到了遠古后羿射日，由碎片想到了散落井下的煤炭，想到了礦工燃燒的心，想到礦工火熱的血，這樣的聯想讀來讓人心血澎湃，熱力迸發。像這樣以聯想見詩意的還有《看電網示意圖》、《變電站寫意》、《天絲雅韻》等等。現在一些詩人故弄玄虛，把一首20多行的詩堆出幾十個意象以示深奧，駁雜的堆砌讓讀者如墜雲裡霧裡。桂老師在運用意象上是掌握分寸的，有節制使用意象反而表達了更深廣的含蘊，讓人讀之有味，《我開採太陽》一詩如此，其它如《工裝上的黨徽》、《我們探訪春天》、《飛吧！天鵝》等等無不如此。桂老師的工礦詩歌大都緊湊單純，節奏明快，故一向深受朗誦者喜好而常被反覆演繹。
我們相信：《我開採太陽》這部工礦詩選集喚發的正能量，一定能激發工人階級新一代奮發前行的志氣，讓“工礦精神”在新時代裡發揚光大！
開採出閃亮的工礦精神
早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桂漢標老師就開始組織了走進工廠、走進礦區的一系列五月詩社文學採風活動。《我開採太陽》一詩，正是在1982的那次礦區採風後創作的。此詩可算是桂漢標工礦詩的代表作，同時也是他本人的名篇，不僅在1983年的全國煤炭文藝評獎中獲獎，而且至今常被人津津樂道，被各地朗誦者反覆演繹。
多年來，關注工業發展、為本地行業助推的活動從未停止。桂老師不知疲倦地走進工廠、走進礦區，走進每一個工人的內心世界，把這些鮮為人知的故事和工種書寫，在看似枯燥繁重的廠礦工作中，提煉出深刻豐富的內涵。於是，我們知道了釀酒廠的陶醉，知道築路搭橋的工人和電網工人在建造彈奏樂章的琴絃，知道了齒輪的宏大境界，知道了礦工在千米的漆黑地心開採光明……工人們把自己交給了陰暗的工地，桂漢標明朗的詩，選擇了寫給黑，他寫烏黑的煤，他寫渾身泥土礦灰的礦工，每一個都像詩中的意象，被他一遍遍地擦亮！有黑，才有白，有黑，才有紅，才有我們這個色彩繽紛的世界，是的，這是無比光榮的黑，這是令人敬佩的黑！
《我開採太陽》既有宏大的濃墨重彩，還有廠礦行業中一事一物、或某個工序、某個場景的具體描述。紡織過程、釀酒過程、製鞋過程、印刷過程...全都在他的詩中得到詩意的昇華。這其間閃爍的不正是兢兢業業、認真投入的工礦精神嗎？
透過這部詩集，我們還看到了工人階級艱苦奮鬥、以主人翁精神砥礪前進的形象，看到了他們不凡工作成就下作為平凡人的一面，從而又體現出桂老師充滿人性關懷的一面。礦山的月亮、工具倉庫、眼睛受傷的老礦工、穿上了無袖連衣裙的服裝廠女工，採石班喜事......一個個，一件件，如數家珍，透出了真性真情。
這是一部全方位反映粵北廠礦變革與發展的詩集，這是一部發掘、開採出工礦精神、工人階層閃光面的詩集，它的光亮，足以照亮漆黑的礦井，照亮紛繁的社會，照亮今天和未來每一個平凡的日子……
詩人桂漢標最近將1972年至2018年間，在全國許多省市所發表過的工礦詩，編成《我開採太陽》詩集；重讀這些新舊之作，感慨萬千。
詩人近半個世紀之詩，有一個明顯的特色，那便是隨著改革開放的一步步深化，詩的內涵也在不斷地深化，這情懷的一以貫之，總有一顆熾熱的詩心，隨著詩的抒情物件而發肺腑之言。
作為讀者與學生的我，情不自禁地被感染了。
這本詩集裡收得最多的是與煤的"對話"。粵北曾經是廣東最主要的產煤基地，煤礦也是詩人桂漢標早期最主要的創作基地。他在深入生活的實際體驗中知道:煤最黑最熱最光最底層最無私最奉獻，他的詩就是把這些"最"深情地展現給讀者和勞動者；詩人其他詩作也是以基層生活中的人和事來抒寫的。有人說:一個詩人無不與"當下"存活的環境所關聯，縱觀古今，無一例外；屈原的憂憤，杜甫的慽苦，陶淵明的歸隱，柳詠的雪月，都是很好的說明。
韶關曾是工業重鎮，詩人桂漢標的這些工礦詩，就是來自他所走訪過的粵北幾乎所有工礦企業的真情抒寫。八十年代的大寶山和新世紀的大寶山之行，他的既有相似又有所不同的情感、思索呈現於詩行之中，讓人看出其間明顯的變化，企業在變，詩人的詩寫也自而然在變化著。正如他在《變電站寫意》一詩所昭示的：“不變，不是當今時代的神韻”！
讀詩人桂漢標的詩，便是讀改革開放四十年的歷史變遷與家國情懷呵……
我開採太陽
我自豪，
我是一個礦工，
我在看不見陽光的井下，
開採太陽。
.
……是多少個世紀以前?是何等壯烈的景象?羿喲，洪荒年代的英雄，
竟挽弓搭箭，對準
輻射強光和高熱的太陽。
太陽喲，九個輝煌的太陽，
爆烈成沉甸甸的碎片，
一塊塊飄散、墜落，
被砂石與歲月深深地埋藏……
羿呀，也許因為你的魯莽，
我們這個世界的上空，
才出現了夜的黑暗；
我們人類的生活，
才存在著冬的嚴寒!揹負著歷史的重託，
懷抱著時代的矚望，
今天，我來了，
我走進地球的心臟。
礦燈，是我敏銳的眼睛，
風鑽，是我有力的臂膀，
我不懈地找尋，
找尋地層下那凝固的紅焰；
我無畏地開掘，
開掘黑暗中那絢爛的霞光。
.
我不是英雄，
我沒有羿的神弓神箭。
我只有一顆燃燒的心，
理解被窒息了無數歲月的
燃燒的心願；
我只有一腔火熱的血，
立志為冰封雪裹的角落
送去火熱的希望。
呵，給你們燦爛的太陽——
每一個工業區的鍋爐，
每一個住宅區的灶膛!呵，給你們溫暖的太陽，——
每一個陰暗潮溼的日子，
每一個蒼白冰冷的心房!我自豪，
我是一個礦工，
我為祖國和人民，
開採太陽！
（寫於1982年8月，後在新創刊的《中國煤炭報》作為“太陽石”副刊（1982年11月25日）試刊重點稿件發表，並於次年在中國煤炭文化宣傳基金會和中國煤炭報聯合主辦的全國文藝評獎中獲獎；此後在不同場合由不同朗誦者無數次演繹。）
我的詩寫給：黑
多少人醉心於
姚黃魏紫、桃紅李白；
今天我放開歌喉，
卻禁不住要高唱：黑！
.
夜是黑的，
卻消溶了疲乏勞累；
碳元素是黑的，
卻成為金剛石的祖輩；
天空中有黑的雲，
才有滋潤心靈的三春雨水；
大地上有黑的土，
才有染香笑聲的豐收穀穗。
.
黑板是黑的，
園丁們卻培育出桃李芳菲；
鎢絲是黑的，
工人們卻讓它放出奪目光輝；
司湯達寫過黑，
他寫下的名著飛遍南北；
魯迅偏愛著黑，
他偏愛的是鐮刀和鐵錘！
.
不，不僅僅因為這，
我才高唱黑；
此刻，我要歌頌
時代的驕傲——煤！
.
墨玉、烏金、太陽石……
稱呼煤人們用過多少詞彙？
不，煤是黑的，
黑，才是煤最樸素的描繪。
它是歷史的濃縮喲，
溶進了多深的屈辱與傷悲；
它是萬木的靈魂喲，
凝聚了多大的抱負與聲威！
.
是的，煤是黑的，
卻有著紅的心肺：
要燃燒，要獻身，
要去點亮未來的美。
把它投入鍋爐吧，
霎時綻開五彩的花蕊：
紅豔豔、黃燦燦、藍幽幽、白瑩瑩……
煤的黑喲，萬紫千紅的總彙！
.
不，不僅僅因為這，
我才高唱黑；
此刻，我要歌頌
礦工——祖國的精粹！
.
長廊、銀河、地下城……
對礦井人們寫過多少讚美？
不，礦井裡是黑的，
黑，方顯出開拓者的無畏。
巖壁的獰笑，瓦斯的怒吼，
礦工從來是橫眉冷對！
礦燈閃閃，風鎬噠噠，
黑暗中挺進著戰取光明的梯隊！
.
不錯，礦工也是黑的，
黑得像發光的煤；
膾上，沾著黑的粉，
工裝，染著黑的灰。
看看礦工的心吧：火一般紅，
看看礦工的笑吧：雪一樣白；
新一代的普羅米修斯喲，
把地火奉給世界、獻給人類！
啊！我熱情歌頌黑，
質樸的黑喲粗獷的黑，
黑得莊重無比，黑得力量千倍。
啊！我衷心讚頌黑，
煤的黑喲礦工的黑，
黑得無比光榮，
黑得令人敬佩……
.
多少人醉心於
姚黃魏紫、桃紅李白；
今天，我卻要用碳黑墨水，
寫一首永不褪色的詩，
獻給黑的礦工、黑的煤！
（寫於1983年5月，後發表於1983年《粵北文學》總第6期、
收入1987年花城出版社出版的詩集《繽紛的情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