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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七十三回裡寫到了賈寶玉讀“正經書”的情況。賈寶玉對《大學》、《中庸》和《論語》還算熟悉,可以背誦原文以及註解。但是賈寶玉對《孟子》就很生疏。賈寶玉對漢唐古文,也是“隨看隨忘”,至於時文八股,賈寶玉更是深惡痛絕,從來沒有用心閱讀過。因為賈寶玉並不願意參加科舉考試,並不願意走仕途經濟道路,並不願意和賈雨村那樣的“國賊祿蠹”打交道,並不願意和那些“沽名釣譽”的“忠臣良將”打交道。所以,賈寶玉就“愚頑怕讀文章”。

但是,賈寶玉並非一個不學無術的人。薛寶釵在第八回裡說得很清楚,賈寶玉是一個“雜學旁收”的人。

賈寶玉對詩詞歌賦還是比較擅長的。但是詩詞歌賦已經不是清朝科舉考試的考試內容了。清朝的科舉考試,內容就是《四書》、《五經》以及朱熹對“四書五經”的註解。賈政第九回對賈寶玉的書童李貴說的話告訴我們,在賈政看來,《四書》尤其重要,讀《詩經》都是“掩耳盜鈴”。但是賈寶玉偏偏因為加入了詩社,所以對《詩經》比較熟悉。可見,賈寶玉的讀書觀和賈政的讀書觀大相徑庭。

賈政的讀書觀非常功利,甚至可以說很迂腐。孔子在《論語》裡都說:“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思無邪。”孔子還說:“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可以觀,可以群,可以怨。邇之事父,遠之事君。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可是,賈政卻並不覺得《詩經》多有價值,可見其思想之僵化古板。

於是,在遊覽省親別墅的時候,賈寶玉可以說出不少奇花異草的名字,比如“青芷”等,賈政卻說:“有趣,只是不大認識。”賈寶玉說自己是看了《離騷》、《文選》等書才知道這些草木的名字的。可見,賈政對《離騷》和《文選》也很不熟悉。賈政和賈寶玉,到底誰博學多識呢?

賈寶玉對當時被封建統治者視為“淫詞豔曲”的《西廂記》、《牡丹亭》等才子佳人故事也很熟悉。他和林黛玉一起偷偷摸摸讀過《西廂記》,賈寶玉還趁機說:“我就是個‘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傾國傾城貌’。”來向林黛玉表白。賈寶玉讓齡官給自己唱《牡丹亭》裡的《嫋晴絲》,齡官拒絕了,賈寶玉沒有生氣。賈寶玉看到齡官和賈薔之間的深情厚意,悟出了“人生情緣,各有分定”,思想進步了。

賈寶玉對《莊子》也非常熟悉。第二十一回裡,賈寶玉和襲人鬧彆扭,心情不好,就自己續寫了《莊子》。

不過,他卻被林黛玉批評為:“無端弄筆是何人?作踐南華《莊子因》。不悔自己無知識,卻將醜語怪他人。”

也難怪林黛玉看了賈寶玉續寫的內容會不高興,賈寶玉寫的是“彼釵、玉、花、麝者,皆張其羅而穴其隧,所以迷眩纏陷天下者也”這樣的結尾。他不僅把薛寶釵放在林黛玉之前,還認為自己目前的煩惱都是這些女孩子造成的。林黛玉當然會吃醋生氣,會覺得賈寶玉是自尋煩惱,在“糟蹋”經典。

賈寶玉在第二十二回裡,聽了《寄生草》,又調節林黛玉和史湘雲之間的不愉快卻失敗,還被史湘雲和林黛玉奚落,所以心情很低落。他想到了《南華經》裡的“巧者勞而智者憂,無能者無所求,飽食而遨遊,泛若不繫之舟”和“山木自寇,源泉自盜”,所以暫時“看破紅塵”,跑去參禪,還寫下了偈子,自己填寫了一首《寄生草》。

結果,林黛玉、薛寶釵和史湘雲去開導他。林黛玉說了“無立足境,是方乾淨”,薛寶釵講了六祖慧能的故事。賈寶玉也就不再參禪了。其實,賈寶玉當時也並沒有真的看破紅塵。這個故事說明,賈寶玉深受老莊思想的影響,也對佛學頗有興趣。

賈寶玉雖然“毀僧謗道”,卻對佛教並不排斥。他只是覺得現如今的出家人都不是真心向佛,只是一群披著宗教人士外衣的世俗之人而已,思想庸俗,所以才對那些虛偽的宗教人士不滿。實際上,賈寶玉是很有慧根的人,是很有佛性的人。

賈寶玉加入詩社之後雖然每一次都是押尾。其實,他的詩才也不弱。他寫的《訪菊》裡的“蠟屐遠來情得得,冷吟不盡興悠悠”巧妙地運用疊詞,具有音韻美。《種菊》裡的“泉溉泥封勤護惜,好知井徑絕塵埃”巧妙化用《歸去來兮辭》裡的“三徑就荒,松菊猶存”,體現出賈寶玉潔身自好,淡泊名利,憐香惜玉的性格。《訪妙玉乞紅梅》裡的“入世冷挑紅雪去,離塵香隔紫雲來”語言清雅,比喻新穎別緻。可見,賈寶玉還是有一定的詩才的。

賈寶玉為省親別墅題寫楹聯匾額的時候也是表現不俗。“繞堤柳借三篙翠,隔岸花分一脈香”可謂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沒有一個“水”字,卻將水寫得色彩明麗,且沁人心脾,和他題寫的“沁芳”二字相得益彰。而“寶鼎茶閒煙尚綠,幽窗棋罷指猶涼”也是用禁體物語的方式寫竹,並沒有直接寫竹,卻用襯托的方式寫出了竹林的青翠和幽靜。可見,賈寶玉才思敏捷。

賈寶玉還善於用詩詞裡的句子來行酒令。第二十八回裡,他不僅自編自唱了韻味十足的《紅豆曲》,還在行酒令的時候引用了王昌齡《閨怨》裡的“悔教夫婿覓封侯”,而“鞦韆架上春衫薄”則是巧妙化用了李清照《點絳唇》裡的“蹴罷鞦韆,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第六十二回裡,賈寶玉和薛寶釵射覆,就引用了“敲斷玉釵紅燭冷”,這句詩出自南宋鄭會的《題邸間壁》。這首詩並不出名,是一首很冷門的詩。賈寶玉能夠隨口說出這句詩,可見賈寶玉在詩詞方面的涉獵多麼廣泛。

賈寶玉把賈母分配給她的丫鬟花珍珠改名為花襲人,也是因為陸游的詩“花氣襲人知晝暖”,可見,賈寶玉對陸游的詩也比較熟悉。

賈寶玉還懂醫學。他知道吃了午飯之後不能立刻入睡,所以在第十九回裡去找林黛玉聊天,讓她不至於“飯後貪眠”。第五十一回裡,賈寶玉批評庸醫用“虎狼之藥”給晴雯治病,還親自給晴雯熬藥。可見,賈寶玉不僅有體貼少女的優秀品質,還對醫學有一定的研究。

賈寶玉對“正經書”其實也不是一竅不通。他和麝月聊天的時候引用了《論語》裡的“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還說松柏高雅。可見,賈寶玉還是很尊重孔子的。

賈寶玉寫《芙蓉女兒誄》的時候運用了《大言》、《招魂》、《離騷》、《九辯》、《枯樹》、《問難》、《大人先生傳》等詩詞古文裡的典故和文法。這篇《芙蓉女兒誄》不僅文采斐然,且字字血淚,言辭激烈,情感深刻,體現出賈寶玉嫉惡如仇的性格,對封建禮教的抨擊,對等級制度的不滿。

賈寶玉讀書的態度類似於陶淵明在《五柳先生傳》裡寫下的“不求甚解”。賈寶玉讀書的目的是陶冶性情,是自娛自樂。他讀書的目的絲毫不功利,所以他“愚頑怕讀文章”,卻“雜學旁收”。

賈寶玉的讀書態度,我們現如今的學生不能照單全收。畢竟,現如今的高考比古代的科舉考試要公平得多。所以,作為學生,教材還是要熟讀的,該背的課文還是要背的。但是,也不能只讀教材,更不能死讀教材,還是應該多讀課外書,且活學活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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