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徐愛曰:「昨聞先生之教,亦影影見得功夫須是如此。今聞此說,益無可疑。愛昨曉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從心上說。」
先生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發便是意,意之本體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於事親,即事親便是一物;意在於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於仁民愛物,即仁民愛物便是一物;意在於視聽言動,即視聽言動便是一物。所以某說無心外之理,無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誠無物』,《大學》『明明德』之功,只是個『誠意』,『誠意』之功只是個『格物』。」
【譯文】
徐愛說:「昨日聽聞先生教誨,於隱約之間體會到應當怎樣用功了。今日聽聞先生此言,更沒有什麼可懷疑的。我昨天早上想,『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都是從人的心上說的。」
先生說:「是的。身體的主宰便是心,心的發揮便是意,意的本體便是知,意所作用的物件便是物。如果意念作用於侍奉雙親,那麼侍奉雙親便是一件事物;意念作用於輔佐君主,那麼輔佐君主便是一件事物;意念作用於友愛百姓、善待萬物,那麼友愛百姓、善待萬物便是一件事物;意念作用於視、聽、言、動,那麼視、聽、言、動便是一件事物。所以我才說不存在心之外的道理和心之外的事物。《中庸》裡說『不誠無物』,《大學》裡說『明明德』的功夫,都是要教人『誠意』,而『誠意』的功夫就是『格物』。」
【解讀】
公元前 356 年,衛國人商鞅(曾用名衛鞅)在秦國進行了一場魔術般的變法,這場變法讓一直落後於東方六國的秦國脫胎換骨,成為當時的一等強國。商鞅變法的內容,全部出於讓秦國強大的誠意,沒有這份真誠,變法就不可能成功,即便成功,也不會如此功效顯著。很多人都大惑不解,區區一個外國人,跑到異國進行一場翻天覆地的改革,竟然成功了。他憑的是什麼?這就是本段要論述的內容。
首先,商鞅是個有肉身的人,主宰他肉身的是他那顆熱血忠誠的心。有了這顆熱血忠誠的心,其所思所念就屬於“正”。種種念頭的“正”,非是出於當時的價值觀,而只是出於商鞅的“知”。
知就是良知,良知告訴他,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事有能力做到,什麼事沒有能力做到,最後將此良知的答案付諸行動。
行動就是物。這其實就是一件事。身、心、意、知、物,本為一體,本就是一回事,一貫而成。沒有肉身,人就不可能存在,就不可能有心,其他就都不用提了。有了肉身,就能裝載我們的心。
在良知的指引下,商鞅有了使命感和熱血忠誠,這才有了後來變法的種種與成功。沒有了良知指引的心,就不可能有物(事情)的出現,也就無所謂成功。
正如你沒有孝順父母的心,就不可能有孝順父母的這件事(物)出現。心外怎麼可能有物(事)?中庸的「不誠無物」其實就是心外無物。我們用心,才有物(事);不用心,就不可能有物(事)。用心就是誠,真誠地對待良知的判定,在所有的事情上正念頭,即是格物。關於心外無物,王陽明在後面還有很多講解,在這裡,心外無物的解釋就是,用心才有物,無心即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