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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按:本欄目連續刊發魯克先生關於詩歌創作的見解和主張。這一期,選取的是他在24屆青春詩會詩歌研討會上的書面發言。魯克提出當今新詩的現狀問題,並談了他的解決方案:一、標準的缺失:濁流奔湧的新詩亂象;二、校正“好詩”這桿秤,讓詩歌接上“地氣”;三、增強“選題”意識,堅守寫作良知和道德底線。

魯克,本名魯文詠,祖籍山東,1969年10月生於江蘇東海。曾服兵役,退役後做了十年銀行職員,後為理想和自由選擇辭職,南下、北漂十一年,做過記者、編輯,現居北京,從事長篇小說、社會紀實、影視劇本等職業寫作。詩歌作品散見於《詩刊》、《人民文學》等期刊,入選多種選本,曾參加詩刊社第24屆青春詩會。

中國新詩現狀之我見

一、標準的缺失:濁流奔湧的新詩亂象

中國新詩發展到今天, 喜憂參半,褒貶不一, 有人視為怪胎、斥為雜種,也有人沾沾自喜 、 欣慰有加 ——姑且分別謂之“倒新派”和“挺新派” 。“挺新派”正色道:君不見,新詩發展不到百年,年紀輕輕卻卓有成就——從胡適、郭沫若,到艾青、臧克家,再到舒婷、北島……泱泱詩國詩人眾多,經典不斷,前途無量;“倒新派”馬上不屑道:君不見,詩壇好比蝨子窩,蒼蠅蚊子叫嗡嗡,今天“下半身”,明天猛“撒嬌”,後天全“廢話”……詩壇門派何其多,一窩不服另一窩,人民群眾咋評價?詩人都比蝨子多!

竊以為,新詩在中國當下的尷尬境遇,很大一個原因就是對“好詩”定義的模糊、困惑 、 茫然及其標準確立的艱難,也正是因了這些而導致一系列詩歌亂象。

每個人——尤其是詩歌的實際寫作或謂操作者,其心目中對“好詩”的界定往往不盡相同甚至迥然相異——愈是獨樹一幟、特立獨行者遭遇愈然,這也是當下其它藝術門類裡少有的怪現象,其“正常”的表象下掩藏著太多不正常,許多詩界紛擾往往也因之而起。

一首詩歌產品一經產出、晾曬,就是公眾的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貌似都“真理在握”,那末,真理到底掌握在誰的手裡?詩家本人手裡?論家手裡?還是普通讀者手裡?這是個問題。說到底,不管是詩家還是論家,首先都是讀者——而這“讀者”又顯然區別於普通大眾讀者——他們的審美取向可能更高,亦可能更頑固而偏頗——尤其是詩人作為一個“讀者”身份閱讀自己的時候。一句俗話變通一下說就是:老婆是別人的好,詩歌永遠是自己的好。

祖國的傳統詩詞,因其嚴格的律制約法,詩人詞家一張口、一下筆,優劣已然分明,甚至無須旁人評判,騷客們自己早已心底澄明;而現代詩歌,卻正是因了其價值體系和審美標準的不確立、難確立,而造成今天詩人遍野、門派林立、“口水”興旺、“梨花”盛開……之繁榮亂象 , 惡性迴圈地,大眾遠離詩歌、遠離詩人甚至聞詩色變,也就不足為奇了。

“百花齊放 ” 的結果難道是要達到每個詩人自成一派,每個公民都成詩人嗎?顯然不是。但目下的事實是,詩壇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尤其網路的興起,更是讓“只要會打空格鍵”的人們都過了把“詩人癮”,每天在以“新詩”形式書寫著的人們何止百萬?其產量之大更是可想而知。而在這些人、這些“詩作”中,有幾人真正參透了詩歌真諦、有幾首不是將要沉入歷史淤泥之下的文字垃圾呢?

無論“倒新派”多麼痛心疾首,一個鐵的事實是有目共睹的:即便新詩真的是一個“失敗”,它也“敗”出了味道、“敗”出了天地,歷史的車輪是不可逆轉的。既有之,則安之。那末,“倒新派”能否拋開對新詩的嫌隙與成見,給毛病多多的新詩一記警醒的鞭子,或給予一番善意的引導與提掖呢?反過來,“挺新派”的詩人們,又能否真正做到聞過則喜,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呢(我看“有則”應該是不爭的事實罷)。

二、校正“好詩”這桿秤,讓詩歌接上“地氣”

中國新詩的長期茫然無序和日趨邊緣化,已不僅僅是新詩本身的悲哀,甚而成了全民、全社會的隱痛。儘管無數有識之士慷慨激昂據理陳詞,要高考恢復詩歌文體之“合法”出身,但是,就目前的國情尤其是“詩情”看,只能是痴人說夢。

誠然,憤慨者拳拳之心蒼天可鑑,但是,假使今年高考 真的 讓詩歌登堂,那末,別的不敢說,有一點我敢確定:某首被評卷老師扼腕 叫絕 的滿分之作,公開出來可能會被億萬網民和家長、學子們罵得滿地找牙。

古代詩人就是因為有律可遵,帶著共有的鐐銬跳舞,才一眼而分高下 。 而新詩幾乎沒有任何規範,每個詩人似乎都覺得自己堪比李白、杜甫,一個不服一個,想怎麼寫就怎麼寫,而且怎麼寫都會有相當的讀者和追隨者拍馬跟風。於是乎,在某一個圈子裡被奉若神明的大作,到了另個圈子可能就是狗屎一堆了。為什麼會這樣?說到底,就是因為“標準” 的缺失 。

這是個頗尷尬的問題——新詩之所以為新詩,就是好不容易解脫了千百年來傳統詩歌對人們的束縛,那末你現在又急需一個什麼“標準”來框她、套她,這不 是 自討沒趣嗎?

竊以為,詩者,情也,性也,胸懷也。古人論書有云:“書之妙道,神采為上,形質次之”,其實這個觀點不僅對品鑑書法有效,而且對品鑑現代詩歌同樣有著積極意義。所謂神采,亦無非性情、精神與胸懷的詩意體現罷了。對新詩的審判不能以“形”為準,而應以“質”為本。也就是說,新詩在形式上的自由應該得到完全的尊重,而其“質”乃至“神”,才是新詩立身之本。

常言道,文學即人學,而詩歌又堪稱文學中的文學,但恰恰是大批的完全拋開了“人”之書寫與“道”之擔當的文字垃圾,將中國現代詩歌推向了一個極度危險的懸崖。一些詩人甚至以現實主義為恥,認為她是落伍的,腐朽的,殊不知,文學(包括詩歌)的終極意義恰恰是超越並回歸現實——一切不沾地氣的空中樓閣或象牙之塔都是經不起時間搖撼的,而目下充塞我們眼球的恰恰又多是那些或精美或鄙陋的文字瓦礫。

要品鑑什麼樣的詩是好詩,首先得弄明白什麼是詩——這看似小兒科的問題,其實卻長期困擾著無數詩歌愛好者,以至許多人天真地以為詩歌真的不過就是“分行的廢話”了。詩歌究竟是什麼呢?每個詩人都有自己獨特的理解和定義。在下曾作新詩一首回答網友同樣的提問——《一句話定義詩歌》:

那些人世間貧寒貪婪而最虔誠的文字乞兒從生活的垃圾堆裡那些庸常的雜碎的鄙陋的甚至骯髒的破爛裡驀然發現的被或富有或同樣貧窮的你不小心丟掉的那粒黃金或者鑽石或者——子彈或匕首

那麼,究竟什麼樣的詩歌才是“好詩”呢?往大里說,“詩言志”,這一宏觀標準永遠都不會過時。而一首優秀新詩最基本的要素是什麼呢?我認為就是“情”——情懷,情操,情性。一個詩人情懷的寬度和深度,往往決定著其詩的力度和厚度。詩貴情真,而真從何來?又如何表達?這是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可能困擾初學寫詩的朋友很長一陣子,甚至是一生。有識之士向來反對詩歌寫作者自囚於務虛飄渺的象牙之塔,主張關照社會現實,少做或不做不食人間煙火的“神類”,讓詩歌接上地氣,讓詩人還原為“人”。竊以為,果如此,則其情可真、其詩可觀矣。

而語言和意境又是“情”之抒發必不可少的詩性支撐,它們是相互依存、共榮共生的。無論你的詩歌語言是新奇華麗,還是質樸平素(甚至完全是口語),它所呈現出來的詩意、詩境卻是自有高下之分的。那麼怎樣給新詩的品相排個次序呢?在下試著歸納了這麼幾點:

(一)放眼宇宙,胸懷天下,沉雄駿逸,蕩思八荒者,應為極品。而能以如此胸懷駕馭新詩,一如李白駕馭古詩者,實屬鳳毛麟角;

(二)悲天憫人,體恤蒼生,直面現實,與百姓共歌哭者,堪稱上品。能以血淚為民而詩、為國而歌一如杜甫者,當今詩壇 亦寥寥無幾

(三)吟風弄月,雅緻閒情,不言志而只言小情小趣小資小我者,庸品也。此類詩作,堪稱目前詩壇“主流”,各大刊物每期編髮推廣 多為此類,可惜長久引不起麻木的詩壇之警惕;

(四)譁眾取寵,詭異變態,以醜為美,出口成髒,以淫褻猥瑣換取無聊之“詩意”者,下品爾。此類大作雖難登大雅,目前卻充斥各大詩歌網站,並有不斷汙染、侵蝕各網路平臺和公眾視野的勢頭,可悲可嘆可惜而又讓人無可奈何。

三、增強“選題”意識,堅守寫作良知和道德底線

說到這裡就突然想到了一個“選題”問題。作協每年度都會給小說家和報告文學作家一定的選題申報指標,目的就是要制約作家寫作的方向和範圍,朝著既定的健康向上的目標進取。而詩歌不然,在大多數人眼裡,她是“小”的,不太重要的,因而一直沒有聽說過有哪級作協給詩人下指標、要求報選題的。但是,我們詩歌寫作者自己心裡應該有起碼的“選題意識”:什麼能寫,什麼不能寫?這確實值得大家警惕和反思。一些詩歌愛好者甚至一些成名詩人,長期 或畢生 陶醉於風花雪月和空中樓閣的書寫 與 吟哦, 甚至日夜沉溺於腰部以下的撫摸與呻吟並不可自拔, 不能不說是悲哀的一種。

“取法乎上,僅得其中;取法乎中,而得其下。”這是個連練書法做日課的孩子都懂得的淺顯道理,可作為一個新詩的熱愛者和寫作者,我們是否真的警醒而自覺呢?我們能否做到相互砥礪、借鑑學習,而不是自以為是、目空一切呢?(據我觀察,許多“詩人”是隻管自顧自地寫著,而從來不看同行作品的)我們能否做到“吾日三省吾身”?哪怕是三日甚至三年“省”那麼一回也好啊——我每天都寫了些什麼?為誰而寫?是為孤芳自賞或是為自我的小圈子聊添乏味之油醋,還是真正心懷更廣闊的人民大眾,苦著他們的苦,痛著他們的痛?我的詩歌是否在皮囊之外有著真正的骨頭?而其骨髓裡究竟流著小我的麻木不仁,還是浩大而廣博的愛的血與疼的淚?

詩人朋友們:我們能不能都用《士兵突擊》裡許三多那句“傻話” 默默地捫心自問一聲:我寫的這些東西,“有意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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