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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學者未始不為道,而至者鮮焉。非道之於人遠也,學者有所溺焉爾。蓋文之為言,難工而可喜,易悅而自足。世之學者往往溺之,一有工焉,則曰:“吾學足矣”。甚者至棄百事不關於心,曰:“吾文士也,職於文而已。”此其所以至之鮮也。

昔孔子老而歸魯,六經之作,數年之頃爾。然讀《易》者如無《春秋》,讀《書》者如無《詩》,何其用功少而至於至也?聖人之文雖不可及,然大抵道勝者文不難而自至也。故孟子皇皇不暇著書,荀卿蓋亦晚而有作。

若子云、仲淹,方勉焉以模言語,此道未足而強言者也。

後之惑者,徒見前世之文傳,以為學者文而已,故愈力愈勤而愈不至。此足下所謂終日不出於軒序,不能縱橫高下皆如意者,道未足也。

若道之充焉,雖行乎天地,入於淵泉,無不之也。先輩之文浩乎霈然,可謂善矣。而又志於為道,猶自以為未廣,若不止焉,孟、荀可至而不難也。

(原題《答吳充秀才書》,選自《歐陽修全集》,北京:中華書局2001年3月版)

譯文

大凡求學的人,沒有不追求“道”的,但是能到達“道”的境地的人很少。不是“道”離人很遠,而是求學的人過分沉湎於其他方面。因為文章難以做到精細工巧而令人喜愛,卻容易取悅當時而自我滿足。世上求學的人,往往沉湎於這種情況,文章一有精細工巧之處,就說:“我的學問足夠了。”更過分的人甚至拋棄一切事務,不關心任何世事,說:“我是文士,做文章是我的職業。”這就是到達“道”的境地的人很少的原因啊!

從前孔子老年時迴歸魯國,他編纂“六經”,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是道勝文至的緣故。但人們讀到《易經》好像孔子不曾寫過《春秋》,讀到《書經》好像孔子沒有編訂《詩經》,為什麼孔子用功如此少,卻能達到最高境界呢?聖人的文章,雖然一般人難以企及,但是基本上以“道”取勝的文章不難自己達到高妙之境。所以孟子一生為“道”匆忙奔波、遊說諸侯,以致沒有時間著書,荀子也是到了晚年才有時間從事著述。

像揚雄、王通努力模仿聖人的文章著書立說,這就是“道”未充足而勉強著述的例子啊!

後世那些不明白事理的人,只是看到前世的文章流傳了下來,以為學習的僅僅是文采罷了,所以越是用力、越是勤勉、越是達不到前人的境界。這就是你所說的整天足不出戶,但寫起文章來,不能縱橫馳騁隨心所欲,原因正在“道”未充足啊!

如果“道”的修養已經充足,那麼寫起文章來,馳騁於天地之大,沉遊於淵泉之深,則無所不到。你的文章,內容博大、氣勢浩蕩,可以說是很好的了。而你又有志於追求“道”,還自謙說所學不夠廣大,如果這樣追求不止,就不難達到孟子、荀子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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