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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說,能一口氣讀完一本書,早已經不是我眼下這個年齡段該做的事情,簡直是一次莫名其妙的衝動,越來越少的衝動。本來,以自己目下這個階段的一日一夜的時間來看,細細地計算下來,大塊兒時間早就按部就班地分給了孩子和孩子的學習,預定給了必不可少的一日三餐和暫時還需要的早出晚歸,同時也分配了一部分留給血壓血糖的關注和雷打不動的走步鍛鍊,能夠餘下來的時間真的不多。

兩天時間裡,硬是讀完了餘華的一本小書——《文城》,合上書頁的一刻,撫摸再三,找不到念想中“半卷閒書一杯清茶”的舒適,反而感到彷彿含在口裡的是一股釅茶味道,總要不自覺地將牙齒磨上幾回,讓有些木訥的舌條在口腔裡繞上幾周,似乎是在把茶水留在嘴裡的澀與苦咀嚼個仔細,再加了一大口溫溫的清水衝漱下去,這也許就是所說的“讀書味道”。

不是每一本書都能稱其為一個世界,從書中能夠了解的世界是什麼樣子,不在字裡行間,不在厚厚的頁碼裡,有人看到的是顏如玉,有人覺到的是萬鍾粟,有人遇到的是黃金屋,當然,更多碰到的只是故紙堆和腐敗絮。就此打住,不在“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彎彎繞上費漢字,進入正題,聊聊剛剛讀完的《文城》。

在切入正題之前,先嘮叨兩句關於餘華的話。別人說過的,咱說了只會貽笑大方;大家都知道的,咱繼續反芻,也不會有什麼新意。僅就我個人的感覺說兩句,且僅限於餘華的作品。事先宣告一下,關於餘華的作品,本人只看了幾本常被點名的,六本而已。第一句,讀進去不容易,走出來同樣不容易。第二句,有時候被反反覆覆的各種“磨嘰”折磨得相當難以忍受。

《文城》究竟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為了避免誤解,或引來不必要的散碎言語,先確定的前提:不看肯定不知道,看了也未必就一定知道,誰也不敢說自己知道的就是作者想讓讀者知道的。

《文城》的名字,不妨過度解析一下,可以理解為“文明之城”“文化之城”“文質之城”,更可以附會成深受“鄉紳文明”和“農耕文化”浸潤薰染的理想之城。

文城在主人公的世界裡,是一個能夠實現願望的地方,是矛盾的來處,也是矛盾的去處。文城作為一個地方,在主人公林祥福的生活中出現,是遇到阿強和小美之後,透過他們的嘴知道的,實際上卻是阿強和小美為了欺騙林祥福而編造出來的地方。阿強和小美為什麼要編造這個地方?是為了在進京城尋親過程中,感到前路渺茫的時候,阿強作為男人為了安頓自己的妻子小美而想出來的權宜之策。兩人從江南的文城來,到北方的京城去尋親,不巧,小美生病,阿強只好暫時“留小美在林家養病”。小美第二次從林家出走之後,林祥福帶上女兒離開家,踏上了尋找“文城”之路——林祥福尋“妻”或可稱為“尋美”之路,歷經坎坷波折。當來到溪鎮的時候,從當地人的語音、服飾、地貌、氣候上判斷出,自己尋找的小美應該就出生在這個範圍附近,於是開始了“與文城相伴”的十六年。文城之於林祥福,是夫妻的美好,是生活的希望,是追尋的生活,是全部的繼續,是為女尋母的寄託,更是林祥福“說了就一定做”的承諾。他相信,小美來自文城,小美出走可能回到文城,到文城就能尋到小美,尋到小美,自己就能找回妻子,女兒就能找回孃親。

男人和女人的宿命製造了兩條故事線索,最後相會和結束在貌似“文城”的溪鎮。一條線索是林祥福的尋妻之路,一條是小美隨夫逃遁之旅。尋妻之路指向不存在的“文城”,也讓林祥福在安頓之所溪鎮度過半生。逃遁之旅沒有指向,只有遠離被林祥福當做“文城”的溪鎮。尋妻是為了找回屬於自己的完整生活,逃遁之旅是為了逃離原本的生活。一個是找尋,找尋自己認可的、沒有欺騙的生活,是對認定事實的執著;一個是逃離,逃離不被認可、要被休妻的生活,是對“家庭認可”的依賴。兩條線索並行在一起,男人為了追求生活而遠離故有,女人為了追求認可而顛沛隱忍。宿命?常態?不可言說,也不敢言說,抑或更不便言說。

農耕文明演進過程中而產生的特有的鄉紳文化,其根子在於維繫家庭、主僕、世交、族人、內外等幾種關係的基本原則,體現為門面、信義、擔當、敬而遠。貫穿在兩條線索之過程中的種種故事,件件矛盾衝突,以門面維繫的關係涉及家庭、家族,以信義維繫的關係涉及主僕、世交,以擔當維繫的關係涉及家庭、族人、世交、主僕,以敬而遠維繫的關係涉及內部與外界、行業之間的來往和交織。林祥福與阿強夫婦的相識請託,林祥福與小美的真假婚姻,林祥福與田家五兄弟主僕盡心,小美公婆與親家之間的婚約反覆,林祥福、顧益民、陳永良三家之間相互幫襯紓困和彼此信賴託付,顧益民悉心安排阿強小美夫婦後世及身後財產……種種關係之中,讀到的是這樣的一幕一幕:林祥福的捨命贖人,陳永良為友復仇,顧益民公益免兵災,田家五兄弟千里運棺,小美孕身送女,和尚老母善待肉票耀武, “私窩子”翠屏受託轉交財信……有的體現為財物上的捐舍分贈,有的體現為粥水衣柴的接濟紓困,有的體現為身前身後的託妻獻子,有的體現為挺身擔當的赴死大義……這些都是在農耕文明之下,被稱為鄉紳文化拔出根子帶出血的東西,並以個體人物形象展現出來這種文化強大的塑造能力。

災難是最複雜的生育機器。在災難面前,有的是新生,有的是死難,有的是結束,有的是仇恨。餘華在《文城》裡,描寫了四場災難。風災,讓林祥福在陌生之地紮下了根。雪災,讓兩條線索最終結束。兵災,見了慷慨公義。匪災,了斷了恩義情仇。四場災難,兩個層面:天災和人禍。風災、雪災是天災,依靠的是人與人的同舟共濟和仗義疏財。兵災、匪災是人禍,需要的是尚能忍受的斡旋和忍無可忍的反抗。

讀完一本書,彷彿是走了一次心路歷程,在思緒推演之間,即有意猶未盡,又有思量反覆。有時候,讀的不是一本書,而是自己的周圍!

另一種解讀,林祥福南下尋妻開始了另一番創業,並且大獲成功,有沒有覺得與什麼情況有些類似?南下打工創業?阿強帶著小美離家出走所見識的繁華世界,是不是又有所對應呢?阿強與小美的京城尋親,有點類似北漂淘金吧?

更有意思的地方,在餘華設計下,男主南下創業起家依靠的是木工手藝,小美出嫁學得精巧的一門手藝是織補。並且,餘華的筆下多次把小美的三塊染布頭巾作為意象,串連在心理與現實之間,構思是精巧還是單一呢?大了說,體現的是農耕文明之下的民生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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