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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鷺,鄉愁最濃的地方

文/文瑞 圖/網路

這裡是白鷺的故鄉。白鷺飛舞在屋簷與門樓的牌匾上,白鷺飛翔在每年春播的天空裡。

這裡是南宋一位叫鍾輿的放鴨人,夢見成群的白鷺從風景美麗的山水間飛起的一個神奇的地方。那年,從興國竹壩放鴨到這裡的鐘輿,自從做了這個美夢後,便連著又出了兩件奇事——一是他放養的一百隻鴨婆從此每天都生兩百個蛋;二是他冬天離開這裡時隨手插入地裡的放鴨用的竹竿,次年他再來時,這支竹竿竟活了,鮮嫩的綠葉迎著風向著鍾興表達著無限的喜悅。

這兩件事,讓鍾輿興奮了!於是,他舉家遷移到了他夢見白鷺的這塊地方。於是,背倚著呈五虎下山之勢的龍山,面對著日夜歡歌的鷺溪河,一個美麗的村落誕生了!

神奇的是,從此白鷺竟真的開始春來秋去的來看望這個以它們名字命名的地方了。

又過了許多年,時光隨著鷺溪河水流到了清朝,鍾輿的後代裡出了位極為富有經商能力的聰明人。

不知因為什麼緣故,他到了一次山外,到了興國、贛州、南昌、九江、上海、南京等許許多多的他從來沒有去過甚至想象都想象不到的城市,更想不到的是,這一趟城市之行,他學會了經營之道,返回家,便開始了做木排、竹排生意。清清的鷺溪河水承載著長如鷺鳴聲的排,便如此從山裡起程,走往山外,走向全國,而乘著烏蓬船回來的生意人,則把滿船的布匹、食物、玩物、銀元,還有女人以及白鷺人幾十代的自豪,都帶了回來!

於是,這偏隅一方的小山村,以這家生意人為中心,建起了雄麗壯觀的嶄新的屋群。鱗次櫛比的建築群,依山傍水,俊秀清麗,雕獅畫鷺,錯落別緻,風格高雅,既飽蘊著白鷺人的生命激情和生活韻律,也散淡著白鷺人濃濃的美學情感。

那一幢幢華屋豪舍的簷角上,無不律同而驕傲地向天空上挑著,流放著那種江南水鄉獨有的清秀氣息,讓幾百年後的我們這些城裡人都歎為觀止,瞬時間,彷彿身置於江浙的山水畫裡一般。

白鷺的明清客家古屋,三百多年來,倚著村後的龍山、村前的鷺溪河存在著,與著風格迥異、隔了千山萬壑的龍南燕翼圍、樂安流坑存在著,它們都是歷史的寶貴文化遺產。

可惜,山道彎彎,天高水長,來客甚是稀少。或許只有白鷺人,還有我們這些對歷史留下來的人文遺產有著質樸情感的文人們,有所在乎它的存在,會在山風嗚咽的時候,隨著鄉人的敘述,去追尋它往日的輝煌,注意它今天的殘敗。更遠的山,更遠的風,更遠的人,怕是根本就不知道它的存在的。

但,畢竟它執著地不朽著,用它衰老的聲音娓娓講述著它一個個不老的故事,用它陳舊的笑容表現著白鷺村命運的一段段神秘。

歲月的河流中,青山擁抱、季風撫慰的客家古屋,無言地張狂著它老朽而不眠的眼睛。

仍記得起那許多的瞬間,當我們的目光與一雙雙白鷺人好客的目光相接時,總感到“親切”這個詞語似乎成了一個有生命的物體,又象陽光般簇擁著我們的周身。

那些不說話的石階、石盆、石井、石刻、石像、石柱、石鼓們,也用凝聚了幾百年情懷的目光,愛撫著每一個觀察者的眼睛,讓人感到,這些石器會說話,只是它的言語我們讀解不了而已。

在白鷺,瀰漫著古樸氣息的山村裡隨處都飄散著長滿鬍子的故事,每一個瞻仰者都很容易由它生髮出綿長的思念。

可惜,幾百年的風霜雪雨,把這幅美麗的江南圖畫浸染得舊蝕敗落,宛如俏女人在日復一日的月落月起裡成了年邁者。觸目可見的破壞場景讓人扼腕痛惜。

午時,當白鷺古屋雕刻著圖騰的簷角從我們的視線中漸漸消失時,我感覺到一幅殘舊的江南水鄉畫被收捲了起來。

白鷺,是一個蓄滿了故事的村莊。它江南風格的古建築無處不激發起人綿綿的遐想—— 我在學堂兼戲場的古宅裡駐足許久。看著地上長亙著的那條四、五米長的麻條石,我品味著當年王太夫人用私房錢督促著工匠們蓋這所私學的那份快樂;

望著行將崩潰的風流了數百年的陳朽樓板,我為這承載了無數戲迷與歡聲、學生與讀書聲的樓致以內心深深的敬意。這裡是白鷺人當年致富的源頭,知識、經濟從來就是一對手足兄弟。

難怪白鷺人一說起他們的發家史,就唸念不忘他們白鷺人的“增廣賢文”:“能而優則商,商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我想時至今日,這句話仍然耐人尋味。白鷺先祖中那位聰明的商人做排的生意發了財,他的夫人用私房錢蓋了這私學堂,他們的三兒子鍾崇儼長大做了嘉興知府。

這是一個滿是哲性的迴轉。據說,贛州的東河戲源於昆戲,卻正是白鷺鍾家三兒子在嘉興任知府時,從那邊帶來江西的戲班在白鷺這古樸的戲院裡演繹出來的。

可惜,與白鷺的古屋一般,東河戲歸隱歷史了,如冬天的白鷺,江南的風花雪月留不住它淡化的身形。

我在古屋群中的繡花樓和羅漢松前駐足許久。繡花樓原 專門住養著女眷,如今雖然成了柴灶間,但透過火燎煙蝕的痕跡,昔日的高貴氣息仍舊讓人覺察得出來。

閏房的窗欞花雕鏤得精緻如真,繡花時憑倚的吊樓清風依舊,左側的小山上爬滿了翠竹,日夜向著姑娘們搖頭擺尾獻殷勤,吊樓下的圓圓的池塘水又溶了女兒們幾多胭脂幾多情懷幾多笑與淚?塘邊那棵老樹可以為我們講述。

古屋群中有一宅內,古物極多,香爐、桌椅,還有皇宮裡用來鋪地用的金磚,無不折射出時間穿梭的履痕。當它們的主人一個個仙去,它們卻牢牢地記著他們的音容笑貌。

庭內生長著兩棵三百多年的羅漢松,一公一母,生死相許的模樣,公的高大挺直,母的纖細婉柔,枝葉交吻,情趣盎然,公的年年開花,母的年年結果。這兩棵老得象祖父、祖母的羅漢松讓人全都肅然起敬。較之這對夫妻樹,人類誰能如此日日相愛牽手到老?

我在標榜為越國世家的鐘氏祠堂駐足許久。蘇區時期毛澤東、朱德在這裡開過會,大躍進時期這裡是公共食堂,一些標語口號明顯地昭示著那一段段歷史與滄桑。

有人說,偉人逗留過的地方,都會有一棵特別的樹,與井岡山黃洋界、瑞金葉坪一般,這祠堂外的那棵老樟樹也神采飄逸,舒枝展葉,輕捲風雲,一派祥和大氣之象。

鳥在掛著繡獅的簷上用方言唱著自創的詞曲,繡獅則沒有理會鳥獻殷勤的歌唱,而是固執地瞪著一雙暴露的眼,有些迷茫地看著從長袍馬褂到西裝革履這幾百年來的人與世事的變化。

誇耀性的對聯,字跡依然遒勁親古,穿透歲月的風塵,我們似乎看到當年石工用的刻刀閃著光芒,眼裡充滿了虔誠和迷狂。稜角分明的石刻字呵,可把那一個個黃昏的落日、清晨的細雨、午時的雷電、半夜的涼風都儲存在其中?

我們選擇在祠堂外的古樹下合影,我們與一段多情的歷史相親。事實上,我們敬畏歷史的深遠與厚重,石刻前,我們只是匆匆過客,歲月風裡,我們連自己都要走過。

我在白鷺先人必定為之驕傲過的功名柱前駐足許久。我們一邊觀看上面銘刻的文字想象那一段歷史,一邊為歲月的無情為這石柱成為豬圈的支撐物而淒涼風乍起心靈地。心想人如風來,總是匆匆,物亦動情,昔日支撐一個家族的光榮自豪,今天仍為族人擎起一份悲涼一腔吶喊。

至於那爬滿了青苔的方井或圓井,水依然是那麼清澈,清澈得讓人與旁邊成了汙水庫的池塘不自覺地作上了比較,那池塘水早先也不會如此狀態吧?而這深深的小井之水,是溶解的歡樂多些,還是落下的傷心淚多些?井無言,水不語。

那著名的含著“鷺首”、“ 鶴頭”蘊著“福祿壽”三重意思的巨大的福字圖,寓意深刻卻失了袖採。還有附近牆上刻著虎頭寫著“泰山石”的壁碑,鎮住了風水的流失,還是鎮住了古屋的敗勢?那虎眼睜睜,兇狠卻無奈。

歷史一概將公平施予人類的每一角落每一人,白鷺也不例外,白鷺的先人以其聰明才智,創造了風流幾百年的白鷺文化,壯哉偉哉!而白鷺的後人,也應有所繼承與創造。

彎彎的鷺溪河在低吟,巍巍的五虎山在沉思。 是呵,白鷺人除了用祖先創造的文化來滿足自己和客人的欣賞目光外,是不是更多的是要增添些保護、繼承、光大與全面創新的意識。

二十一世紀的鷺聲高嘯,白鷺要騰飛。 所幸的是,白鷺的鄉官與村民們已然開始了思考與創新。進入白鷺的路上,道路改造已經完成近半。

沿路兩邊,迎著春天的呼喚,成片成林的蜜梨樹開滿了白得耀眼的花,吸引著成群的蜜蜂滿山遍野地飛舞,把甜蜜釀造四處傳播。

哦,白鷺,期待著你的新生。春已深深,白鷺鳥該歸返了!

2000年5月

注:2000年本人第一個將白鷺以散文宣傳出去。經過之後幾年的改造,白鷺古村現已成為中國最美的旅遊鄉村,並對外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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