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陸九奇
作為中國現代文學的開拓者,現代文學在魯迅的手上快速成熟,其標識是在1918年5月刊登在《新青年》上的《狂人日記》,讓魯迅一戰成名。從此以後,中國人的口中多了一個偉大的名字,中國現代文學的大幕徹底拉開。魯迅的文學一發表便是成熟的作品,是經典中的經典,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魯迅是天縱之才、生而知之的嗎?
顯然不是。在魯迅成名之前,他已經有了長達20年的寫作經歷,追溯魯迅的寫作成長經歷,我們可以看出:偉大如魯迅先生,他的寫作能力也不是天生的,而是一步步成長起來的。
好的寫作能力和青少年時期熱愛讀書分不開,這在魯迅先生也是一樣。魯迅在《朝花夕拾·阿長與<山海經>》一文中說:玩的時候倒沒什麼,但一坐下,我就記得繪圖的《山海經》。他對《山海經》一書的念念不忘,源自在“聚族而居的宅子裡”時,從他的“遠房叔祖”周兆藍那裡。
周老先生一個人很寂寞,喜歡和小孩子一起玩,“只有他書多,而且特別”。周老先生是科舉出身,清末的一個秀才,在他的家中自然有“制藝和試帖詩”,然而魯迅卻“只在他的書齋裡,看見過陸璣的《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還有許多名目很生的書籍。我那時最愛看的是《花鏡》,上面有許多圖”。
當時的魯迅喜歡看有插圖的書籍,自然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還是小孩子心性。正是周老先生給他介紹了《山海經》——“人面的獸,九頭的蛇,三腳的鳥”等,然而卻“不知道放在那裡了”,所以年幼的魯迅對該書念念不忘。直到長媽媽給他買了一套四本的《山海經》,魯迅的表現則是:“我似乎遇著了一個霹靂,全體都震悚起來;趕緊過去接過來,開啟紙包,是四本小小的書,略略一番,人面的獸,九頭的蛇,……果然都在內”,這四本書令魯迅倍感珍愛,“這四本書,乃是我最初得到,最為心愛的寶書”,雖然以後見過更景緻的版本,卻始終對那四本書念念不忘。
後來魯迅的家中發生變故,他和兄弟們一起到外婆家避難,大約有一年的時間,次年回家後,長久沒有到學堂的魯迅則是“一回來,就往三味書屋壽家上學去了”——這是周作人在《知堂回想錄·書房》一文中披露的,這是發生在1894年春天的故事,在《魯迅生平著譯簡表》當中有清晰的記載:春,回家,仍就讀於三味書屋。
魯迅在三味書屋因遲到而遭先生責備,並在自己的書桌上刻下了一個小小的“早”字,是否真有此事,可以存疑。不過從“銘刻早字”的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出魯迅具有的一種自我反思的精神。
2.自主讀書時,閱讀涉獵廣泛,15歲起便對野史雜說等感興趣
魯迅在北京西三條寓所之“老虎尾巴”
如果說小時候的讀書是在家塾和私塾中,由教學先生帶領著進入了文字的殿堂,那麼隨著年齡的增長,到了15歲(1895)這一年,魯迅開始喜歡利用課餘時間抄錄和學習古書,對中國傳統文化發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魯迅生平著譯簡表》當中,15歲的魯迅“課餘蒐集、抄錄古書的興趣日濃,泛讀《蜀碧》《雞肋編》《明季稗史彙編》等野史雜說”。這樣的一個自主的、自我浸潤的閱讀過程,包括了“蒐集、抄錄、泛讀”和思考的過程。
對一個15歲的少年來說,有如在知識的海洋中拼命汲取營養,堪稱今天所提倡的“海量閱讀”,“讀一點無用的閒書”等,這些書籍的閱讀,不具有多少的實用價值,不能解決某一個技術問題,但給15歲少年的心靈沃土上,栽種了讀書的基因,為不久的將來投入寫作,打下了一定的基礎——至少,興趣的維繫,伴隨著成年人生的到來,勢必使讀書成為一種人生日常。
次年(1896),魯迅16歲了,這一年有兩件事值得記敘。一件事魯迅的父親周伯宜因病離世,魯迅三年來反覆出入當鋪、藥店,為父親的病反覆奔走宣告結束;這一年,也是魯迅開始連續寫日記的第一年。
從這一年一直到前往日本留學,魯迅有六年的時間寫日記。不過這些早年的日記已佚,我們無法得見。但我們可以想見:16歲的魯迅有了自主寫日記的習慣,一寫就是六年,他這種記錄、表達的慾望,勢必會漸漸因不滿足於日記體而走向真正的創作。
魯迅最早的創作記錄是在1898年,這一年他寫作了《戛劍生雜記》和《蒔花雜誌》兩篇短文——前者四則,後者一則,都很短小。不過探究前文,則流露出作者深處遠方的孤寂和思鄉之情。
不過魯迅早年寫作的文章,大都在1952年才收入《魯迅全集補遺續編》當中,距離最早公開發表則是在1903年,在《浙江潮》雜誌發表的《斯巴達之魂》。然而,在這之前的寫作並未停滯,雖然寫的不多,但每年都有寫。可見,對魯迅來說,是較早地選定了“從文”道路的,只是在那樣一個年代裡,一時間缺少發表的途徑,更沒有今天的自媒體環境,只能謀求在正式發行的期刊上發表,或者出版專著。
3.童年的心理壓抑在成年後得到釋放,買書、讀書成了生活的習慣魯迅喜歡讀書,且從小就喜歡,這是沒有什麼可懷疑的了。他在《阿長與山海經》一文中,說自己願意看到《山海經》“這樣的圖畫”,“壓歲錢還有幾百文,買罷,又沒有好機會。有書買的大街離我家遠得很,我一年中只能在正月間去玩一趟,那時候,兩家書店都緊緊地關著門”。這說明,在魯迅幼年的心靈中,早已萌生了自己買書看、自己選擇的慾望,然而現實條件卻不具備,一時無法實現這樣的理想。
心理學告訴我們:當一個人在童年時受到某種思想、意識的壓抑時,便會在成年後瘋狂地釋放這種慾望和意識,從而滿足自己童年未競的心理需求。魯迅的好友許壽裳在《魯迅傳》當中,對兩人在日本瘋狂買書一事有著詳實的記錄,他說:
我和魯迅不但同居,而且每每同行,如同往章先生處聽講呀;同往讀德文呀,——那時俄文已經放棄不讀了;又同訪神田一帶的舊書鋪,同訪銀座的規模巨集大的丸善書店呀。因為我們讀書的趣味頗濃,所以購書的方面也頗廣泛,只要囊中有錢,便不惜“孤注一擲”,每每弄得懷裡空空而歸,相對嘆道:“又窮落了!”這些苦的經驗,回憶起來,還是很有滋味的。
後來,魯迅回國在教育部任職期間, 魯迅是經常光臨各種書店、舊書鋪的,也可以用瘋狂買書來形容。讀《魯迅日記》,我們經常可以看到他對買書的各種記錄,如1912年的壬子日記中,7月二十日日記中便有:
下午赴青雲閣購日用什物,又至琉璃廠購《黃子久秋山無盡圖卷》一冊,五角;《夢窗詞》一冊,四角;《老學庵筆記》二冊,八角。等等。
在《魯迅日記》的每一年年末,都會附有“書賬”,如1912年的便是《壬子北行以後書帳》,花費不菲,魯迅在“書帳”後有一個總結,說:
審自五月至年末,凡八月間而購書百六十元,然無善本。京師視古籍為古董,唯大力者能致之耳。今人處世不必讀書,而我輩復無購書之力,尚復月擲二十條金,收拾破書數冊以自怡說,亦可笑嘆人也。
這種總結和記錄,在魯迅也是饒有興味的,可見他對讀書的重視程度,也可見魯迅以自己的行為來實踐“海量閱讀”,並從中受益。
4.堅持寫作和海量讀書,是穩步提高的祕訣。魯迅在《作文祕訣》中曾說過這樣的話:祖傳的作家很少見。的確,實際上根本沒有所謂祖傳的作家,每一個善於寫作的人,都是經過堅持不懈的努力的結果。以魯迅自己而言,他在讀書的基礎上堅持寫作,在成名之前,從1898年的兩篇文章《戛劍生雜記》和《蒔花雜誌》到1918年的《狂人日記》,恰好20年!
這20年的堅持寫作,如果每天投入2小時時間,則長達1.4萬小時之久。當然,對投身寫作的魯迅而言,他所過的是一種文學生活,除了寫作還會拿出許多時間幫助青年成長,比如未名社,便是魯迅發起,以許多文學青年專事翻譯兼創作的文學團體,魯迅曾經花費了大量的心血在其中。
在青少年時期,魯迅的寫作主要靠反覆的寫和打磨,恰如他曾經在《做古文和做好人的祕訣 》一文說過的這段話:
從前教我們作文的先生,並不傳授什麼《馬氏文通》《文章作法》之流,一天到晚,只是讀、做、讀、做;做的不好,又讀,又做。他卻決不說壞處在哪裡,作文要怎樣。一條暗衚衕,一任你自己去摸索,走得通與否,大家聽天由命。
的確,寫作如同走在一條暗衚衕當中,更主要的是憑藉自己去摸索,通過反覆修改、堅持練習,加上海量讀書,才能走通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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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懷人民偉大文學家.…魯迅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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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量閱讀,堅持日記,寫文作詩,數數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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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最喜歡魯迅的文章,也喜歡模仿先生作品中的一些詞句和一些寫作手法。至今還記得以前自己家的那套課桌,從五年級開始一直陪伴著我直到初中畢業。當然,更少不了課桌上的那個‘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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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寫。再讀,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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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已西去,空留文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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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這條路並在人間真正在人類的精神界·文化的長子文學上有所建樹的人——沒有一個不是嗜書如命愛書成痴讀書雜而海量不求甚解站立而讀上下求索真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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