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顧隨喜歡把李商隱與杜牧作對比，他認為二人都是唯美派詩人。不過李商隱寫情好於杜牧，而杜牧寫景（大自然）好於李商隱。

顧隨認為杜牧寫景的七絕，並非純粹描寫大自然，而是與其個人的私生活有關，生活與自然，二者交融非常調和、諧和。

一、千里鶯啼綠映紅

顧隨稱讚杜牧寫景絕句，舉例的是這首《江南春》：

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昨天《顧隨講杜牧，這2首唐詩選本中少見，卻是杜牧最好的七絕》中提到，杜牧之所以說那兩首詩好，因為寫的是人生哲學。

而《江南春》被顧隨欣賞，是因為“關乎大自然、私生活，乃非常之調和、諧和（顧隨評價）”。

這首詩寫的江南春景，但是如何反映其私生活呢?個人理解為，詩中的景物，都是杜牧尋常流連之地吧。

這首詩有人認為只是寫了眼前的美景，但是有人認為後兩句有懷古之意，懷古總會有些感慨。

但是無論何意，都掩蓋不了詩人的唯美追求。

二、唯美詩派

一首詩是所以好，顧隨還有三個維度的考量，即形、音、義。閱讀時音調和諧，詩意絕佳，另外選字亦好。

能夠這三者和諧的，顧隨認為就算是唯美詩派。

從這一方面來說，顧隨認為老杜甚至略遜於小李杜。例如杜甫的《新安吏》中這四句：

莫自使眼枯，收汝淚縱橫。眼枯即見骨，天地終無情！

顧隨先生舉例的這4句杜詩，作為反面案例，認為形、音、義如石頭似的，缺少美感。

和諧的作品，除了杜牧《江南春》外，顧隨舉例的李商隱的七律《錦瑟》：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雖然也和杜甫《新安吏》中那樣沉痛，但是有美感，形、音、義和諧。

三、所寫是小我、私生活

上一篇文章中，顧隨評價杜牧的《登樂遊原》、《汴河阻凍》，反映了其人生觀、人生哲學。具有普遍性，是大我。但是這兩首詩，在杜牧作品中，是例外。像江南春那樣極其客觀的，寫景多，寫自己少的作品也不多。

顧隨認為，杜牧更多的作品，只是寫他自己，這些詩完成得很美，形式、音節及表現都很和諧。或者妨礙他成為偉大的詩人，但是不害其成為真正的詩人。例如《念昔遊》中的這兩首：

十載飄然繩檢外，樽前自獻自為酬。秋山春雨閒吟處，倚遍江南寺寺樓。.....李白題詩水西寺，古木回巖樓閣風。半醒半醉遊三日，紅白花開山雨中。

這兩首詩中，有了主觀的人生。但是反映的是小我，是私生活。不偉大，但是美麗而和諧。

顧隨還指出，這類詩，很像小資產階級的情調，雖然不能說是，但是詩人一定有閒才能寫出。

四、李商隱這首詩，生活色彩破環了自然之美

顧隨認為，李商隱寫情好於杜牧，而杜牧寫景（大自然）好於李商隱。這裡舉例了李商隱的五律《落花》，顧隨認為，李商隱寫景與人生的色彩並不和諧。詩云：

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參差連曲陌，迢遞送斜暉。腸斷未忍掃，眼穿仍欲歸。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

這首詩兩用拗句（1、5句），均對句救拗。題外話。

前兩句“高閣客竟去，小園花亂飛”自然與人生和諧，客去與花飛是客觀的寫景，情感上沒有必然聯繫，但是人去花飛，形成的意境很協調。

而“芳心向春盡，所得是沾衣”，人生色彩與自然美不和諧。這兩句中，人的主觀意識太濃，破壞了景物的自然之美。

另外，顧隨還舉例李商隱的兩句詩，出自《河清與趙氏昆季宴集得擬杜工部》：

勝概殊江右，佳名逼渭川。【虹收青嶂雨，鳥沒夕陽天】。客鬢行如此，滄波坐渺然。此中真得地，漂盪釣魚船。

虹收青嶂雨，鳥沒夕陽天。詩中人生色彩不濃，卻是調和美麗的一幅畫。

結束語

顧隨的詩論，出自學生葉嘉瑩等人的筆記，理解起來有些地方不太容易。例如講杜牧七絕時，反例用他人詩卻不用七絕。若是顧隨先生自己作書的話，可能會寫得更加清晰一些。

杜牧詩中，具備“有閒”的特點，這類詩可使人得到詩的修養。

顧隨說，這一類雖然有些淺，或者不偉大，但是真的詩心。杜甫力大，李白天才，非常人所能學。

顧隨說自己在字句上，學江西詩派，在心情修養上，亦受晚唐影響，特別是小李杜二人。

資質一般的話，不如學習晚唐一路，涵養詩心，做個普通詩人即可。

顧隨講杜牧，這2首唐詩選本中少見，卻是杜牧最好的七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