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友伶仃問我:文章有“眼”麼?“有啊,文眼。”我回答。那什麼叫“文眼”?怎麼讀出“文眼?”我一時語塞,不知所云。應了那句俚語:一問三不知,神仙怪不得。我暗暗思忖:神仙不怪自己怪吧。怪自己才疏學淺,知之太少了。
我責問自己,儘管偶爾為之,弄幾篇小文,都是出於興趣,鼓搗個短章罷了,實屬玩玩而已,尤其年事已高,朽木難雕了。如果說學生時代從老師那“販賣”了一點兒,如今早已拋卻九霄雲外了。正如昨天回覆我的當年學生詩友的話,不妨曬出來獻獻醜:回樹德詩友:“《玩:‘樹德詩情傳碧霄,老朽無聊趕時髦。之乎者也矣焉哉,胡亂安排一大抄’》”。您說這哪能叫詩,分明就是逗樂玩玩,或叫做文字遊戲罷了?偶爾有那麼個把的拙作,倘若一旦被哪家報刊媒體看上一眼,就真的是錯愛了。因為咱自己知道自己這兩把刷子,只可給自己定位在“玩”字上,從無奢望。誠如我的文友說的:“好為小文以自賞,樂夫天命復奚疑”,為文養生之樂而已。一經觸碰到創作的名詞、術語、為文之道的行內話,那就沒有發言資格,只能學習學習,看看他人、行內人,名家怎麼說了。
就說“文眼”吧,本人覺得似乎向無涉足,或不敢也不曾招過邊兒。今天擺在紙面上,我只可以說:文章有眼初涉獵,敬聽名家怎麼說。
果真前幾天,文友珍愛一生給群裡文友摘編《創意寫作指南》的一段話,(每日名言警語575):“凡是構思精巧、富有意境或寫得含蓄的詩文,往往都有“眼”的安置。鑑賞散文時,要全力找出能揭示全篇旨趣和有畫龍點睛妙用的“文眼”,以便領會作者為文的緣由與目的。“文眼”的設置因文而異,可以是一個字、一句話、一個細節、一縷情絲,乃至一景一物。並非每篇散文都有必要的‘文眼’”。
這段高論讓我頗受啟發,調動了一下求索情趣。我自謂也讀過一些文章,看過幾本小書,寫幾篇拙作,教過多年的書,可是何曾明明白白說說這“文眼”二字呢?我試圖問問幾位曾經聽過我講課的學生:我在課堂上講過“文眼”嗎?回答的一律是,您沒講過呀!我,真的不好意思,倍覺慚愧。但時過境遷,於事無補了,面對知識的缺憾,只好翻箱倒櫃,查閱資料,給自己惡補一頓。今天分享分享這遲來的晚餐。就算與文友共勉了。
據資料載:“文眼是我國傳統的,獨有的,關於文章寫作的術語。指文中最能揭示主旨,昇華意境,涵蓋內容的關鍵性詞句。文眼往往奠定文章的感情基調。以及確定文章的中心”。匠心獨運,統領全篇。
也有人說:“文眼是文章中最能顯示作者意圖的詞語或句子叫‘文眼’。‘文眼’是窺看主題思想的窗口,理清全文脈絡的筋節,掌握文章各部分相互關聯的關鍵。”這話字字珠璣,句句在理,透徹定義了。
清·劉熙載說:“揭全文之旨,或在篇首,或在篇中,或在篇末。在篇首則後者必顧之;在篇末則前者必注之;在篇中則前注之,後顧之。顧注,抑所謂文眼者也。”也就是說,文眼是文章的精神凝聚點。能點出文眼,就是讀懂文章的一個標誌。論述翔實具體。
如教科書常舉的經典作品為例:周敦頤的《愛蓮說》,文章的線索或文眼就是第一句:“可愛者甚蕃”中的“愛”字。它是全文的總帽,統領下文,不僅寫了世人之愛,更寫了“予之愛”,以及寄託自己的情思和態度。
再如散文名家朱自清的《荷塘月色》中開篇:“這幾天心裡頗不寧靜”就是全文的“文眼”,點明作者的感情基調。隨著“不寧靜”的心情寫下去,通篇調門一致。心緒在行文中波動前行。
還如人們列舉李商隱的《無題》詩作:“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用一個“難”字烘托作者“相見與分別”的心境,有分析家說:“這文眼綿緲深沉而不晦澀,華麗而又自然,情懷悽苦而不失優美”。皆出自一個‘見與別’、‘聚與散’的“難”字之上。
另有人說歸有光的《項脊軒志》:“然餘居於此,多可喜,亦多可悲”句中這“喜與悲”即是文眼。
再看看韓愈的名篇《原道》,這是一篇人人稱道的高論。被劉勰首選,列為《文心雕龍》這部文學理論鉅著的首篇。它的文學理論地位不言而喻。“原道”是什麼意思呢?據《淮南子·原道訓》高誘注云:“原,本也。本道根真,包裹天地,以歷萬物,故曰原道。”劉勰認為“原道”就是“文原於道”的意思,說明本篇“旨”在探索文學的起源問題。“旨”即主旨,這也就是《原道》的文眼。文中雖洋洋萬言,不離其宗。
所以,魯迅在《漢文學史綱要》中說:“劉勰通過‘人文’與天地並生的論述,將宇宙起源論和文學起源論結合起來,提出了一個新穎的命題:文源於道”,堪稱文藝理論研討的結論。
綜上所述,這些名人佳作,名家點眼,令人贊服。我們由此還覺得老百姓讀者有句口頭禪:畫龍點睛。這點睛二字,也叫點睛之筆,畫家,點了睛,畫面活靈活現,躍然紙上;文章點了睛,作者心明,讀者眼亮。文章主旨一目瞭然。
由此可見,寫書的人(作者)哪怕構思若許年,為文也必作“眼”,必有主旨或曰宗旨,力求明瞭自然;讀書的人,切忌走馬觀花,不是說“讀讀讀,書中自有黃金屋,讀讀讀,書中自有顏如玉,讀讀讀,書中自有千鍾黍”麼。細讀,精讀,研讀,讀出文眼,就是讀懂文章的關鍵,精髓,主旨;講(教)書的人,則要先做學生,後做先生。力求把握文脈,找出文眼,才可能步入杏壇,傳道受業解惑,畢竟“教然後知困,學然後知不足。”此乃為師之道也。
為文之道,各見所長。名家高論,不一而足。筆者一己之見。敬望讀者,批評指點。
苑 楓 於2022.8月5日晚18點30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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