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徐敬業討武曌檄》這篇文章的作者是初唐大詩人駱賓王，駱賓王在七歲時寫過一首詠鵝詩非常有名：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成為千百年來的經典。我們小時要學人家小時候寫的詩，可見是相當厲害的人物了。王勃、楊炯、盧照鄰、駱賓王，他們四個並稱“初唐四傑”。就是李白、杜甫之前的歷史階段，駱賓王，字觀光，他的名字取自《周易·觀卦》第四爻的爻辭，“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其實就是胸懷天下輔助王者成就大業的意思，是非常有寓意的名字。

不過駱賓王的仕途不是特別順，這跟他的性格應該是有很大關係。本來他在唐高宗儀鳳三年的時候已經做到了侍御史，已經很不錯了。但正趕上武則天把持朝政，駱賓王發佈了諷刺天后的一些文章，被捕入獄，不過他的運氣還算不錯，到第二年趕上大赦，他被貶到臨海縣丞。但沒有多久，他又犯事罷官了，他寫了一首指向性非常明確的詠懷詩，其中有這麼一句：寶劍思存楚，金錘許報韓。他用當年張良用大鐵錘投射秦始皇的故事，表示要跟代唐自立的武則天死磕到底。

公元684年是中國歷史上比較混亂的一年，本來這一年是唐中宗李顯的嗣聖元年，這是李顯即位之後剛剛啟用的新皇帝年號，但唐中宗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他非要提拔他的地老丈人韋玄貞，最後眼看就要提到了宰相的地位，中書令裴炎忍無可忍站出來反對，唐中宗卻說：別說一個區區的宰相職位，我就是把大唐江山讓給韋玄貞，你又能拿我怎樣。這在當時是非常嚴重的事情，裴炎就迅速向武則天稟報了，就在嗣聖元年二月武則天下旨廢黜唐中宗李顯，改立唐睿宗李旦，於是唐中宗的嗣聖元年僅僅存在了一個多月，就變成唐睿宗的文明元年。

到了九月武則天又宣佈改年號，這次改年號為光宅，所以在公元684年中國存在了三個年號，可以說武則天對改年號是存在著極大的興趣，她當時的改的這個年號叫光宅，就是光大居所，她還大赦天下，並且他把唐睿宗給軟禁了，於是他這個舉動就引發了地方起兵討伐，駱賓王這篇文章就是為這次起兵寫的戰前動員檄文。其實駱賓王寫檄文是非常有經驗的，因為他有從軍經歷，他在西域和西蜀都從過軍，當時討伐叛亂的檄文都是他寫的，他寫這個東西非常拿手，不過他沒想到這篇文章能成為經典。

唐朝有位開國功臣英國公李勣（jì），勣是個異體字，就是成績的績。凌煙閣上有他的畫像，其實他就是演義小說裡面瓦崗寨的那個徐茂公，他本來姓徐，叫徐世勣，因為功勞太大被賜予國姓李變成了李世勣，後來又避唐太宗李世民的名諱把世字去掉，他就變成了李勣。他的孫子李敬業承襲了他的英國公爵位，就在公元684年，李敬業因為犯事被貶官，他在揚州聯合幾個一同被貶官的官員，招募兵馬準備討伐武則天，就在這個起兵策劃團隊中就有駱賓王，他為李敬業寫了這篇討伐武則天的檄文。

這篇檄文在當時的原名是《代李敬業傳檄天下文》當時武則天還沒給自己改名武曌，後來武則天聽聞徐敬業起兵後勃然大怒，下旨褫奪了他的國姓李，於是他從李敬業又變回了徐敬業，後來編纂書籍的時候就為這篇文章定名《為徐敬業討武曌檄》。算得上是唐代攻擊性最強的檄文了，它跟陳琳當年攻擊曹操的那篇檄文有得一拼。它大致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走的是那種下三路人身攻擊的路線，第二部分是給起兵的李敬業造勢，第三部分就用來恐嚇唐朝的文武大臣。

為 徐 敬 業 討 武 曌 檄

偽臨朝武氏者，人非溫順，地實寒微。

上來直接用了一個偽字，中國歷史歷來強調正統性，就是所有鬥爭失敗的王朝都會被稱為偽朝，偽臨朝武氏就是說她是非法的執政者，因為當時武則天是以皇太后的身份臨朝執政。然後對武則天的人品和出身進行了攻擊，人非溫順就是說她品性不良，地實寒微說她出身並不高貴。武則天是寒門出身，在十分重視門第的唐朝是居於劣勢的，地指門第。

唐朝基本上就是被那七宗五姓為首的大族控制，有唐290年的所有宰相，幾乎就是被這些家族包辦的。寒門我們今天有點誤讀，以為寒門就是指普通老百姓的意思，其實寒門是相對士族而言的，他是高於老百姓的。武則天的父親武士彠是唐朝的都督，但是武則天確實是從宮女的身份起家的，所以駱賓王逮住了這個話頭髮起了一陣語言攻擊。

昔充太宗下陳，曾以更衣入侍。

這是非常具有侮辱性的，下陳原指殿陛之下存放的物品，就是說武則天曾是唐太宗李世民的才人，跟羅列在殿陛之下的那些物品沒什麼兩樣，赤裸裸的對人進行物化。說她不過是侍候太宗皇帝更衣的時候得到寵幸，這才小人得志發展到了今天的地步。這兩句侮辱性非常強，就是我們今天罵別人傍大款的這個路數。

洎（jì）乎晚節，穢亂春宮。潛隱先帝之私，陰圖後庭之嬖（bì）。

洎，到的意思。就是說武則天不顧及自己的身份，跟太子李治在宮中亂搞男女關係。春宮，指東宮，太子居住的地方。這一句話就把唐高宗給捎上了，而且還交待了武則天跟唐高宗李治當時玩的一個手段。潛隱先帝之私，陰圖後庭之嬖，就是說武則天以尼姑出家的這個形式，掩蓋自己跟先帝之間的關係。嬖，出身卑微而獲得寵幸的意思。

入門見嫉，蛾眉不肯讓人；掩袖工讒，狐媚偏能惑主。

所有進宮的嬪妃都遭到了武氏的嫉妒，她仗著自己的美貌欺壓其他的宮嬪。蛾眉，細長秀氣的眉毛，用來代指美人的。因為武則天的樣貌是沒有辦法攻擊的，她長得很好看，只能在品行上找毛病。狐媚，說她專門在皇帝面前挑撥離間。

掩袖工讒是一個著名的典故，戰國時楚懷王的寵妃鄭袖，她有一天對新來的魏姝說：我聽大王說你的相貌哪都好，就是你的鼻子大王不滿意，她慫恿魏姝每次見到楚懷王時都用袖口掩著鼻子。她回頭又對楚懷王說：我聽魏姝說您身上總有那奇怪的味道，於是魏姝被憤怒的楚懷王割掉了鼻子，鄭袖還陷害過一位大名鼎鼎的歷史人物屈原。駱賓王把武則天比為毒辣的鄭袖，說她迷惑皇帝不擇手段。

踐元后於翬翟（huī dí），陷吾君於聚麀（yōu）。

翬翟指那種五彩的雉雞羽毛，這是皇后輿服上專用的一種紋飾，就是說武則天最後終於得逞了當上皇后了，唐高宗永徽六年，武則天在王皇后被廢以後取而代之，駱賓王還突出了她當上皇后產生的負面作用。麀，指母鹿。聚麀，指不同公鹿配一隻母鹿，用來罵人是相當兇殘的了。就是說武則天跟唐代宗唐高宗有不清不楚的關係，她當上了皇后，那等於把這種父子亂倫的醜事昭告天下了。《禮記·曲禮》中都有提到這種父子亂倫的行為：禽獸無禮，故父子聚麀。話說到這個地方，侮辱性達到了一個高峰。

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殘害忠良，殺姊屠兄，弒君鴆母。

我們今天一聽，頭皮發麻。簡直是把一個人能幹的所有傷天害理的事集齊了。虺蜴，指毒蛇和晰蜴，這倆都在五毒之列，另外三個是蜈蚣、蟾蜍、蠍子。就說是蛇蠍心腸，代表一個人非常毒。近狎邪僻，殘害忠良，他歷數了武則天的暴行，先是對朝廷大臣對行迫害，這事武則天確實幹過，她任用過很多酷吏，像周興、來俊臣、索元禮，還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成語：請君入甕。殺姊屠兄，弒君鴆母，對自己家裡人也同樣兇殘，說武則天殺害了自己的姐姐和兄弟，又害死了唐高宗和自己的母親。

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

這句話是非常厲害的一個句式，我們用任何白話文解釋都無法達到原句的氣勢，就是說上到九天玉皇大帝，下到九地芸芸眾生，四海之內哪都容不下武氏這種種殘害歹毒的女人。

猶復包藏禍心，窺竊神器。

神器是指帝王的玉璽，也就是指江山社稷。駱賓王說武則天這個歹毒的女人，幹了那麼多壞事仍然還不知足，她還想竊取大唐江山。這個時候武則天還沒有自己稱帝，但駱賓王管不了那麼多了，先把這個大帽子給她扣上。歷史上曾經有很多位皇太后掌握過等同於皇帝的權力，比如漢代的呂后，北魏的馮太后，大遼的蕭太后，清朝的慈禧太后，甚至宋朝的章獻太后還隱約羨慕過武則天，但是隻有武則天最終邁出了震驚天下的一步。

君之愛子，幽之於別宮；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

是說武則天把睿宗李旦給囚禁起來，這個事是存在的，唐睿宗確實遭到了軟禁，不過比他哥哥好一點，他哥哥李顯是被武則天給放到外面全國旅遊了。在駱賓王這個角度看，武則天就是賊了，竊國之賊。

嗚呼！霍子孟之不作，朱虛侯之已亡。燕啄皇孫，知漢祚之將盡；龍漦（chí）帝后，識夏庭之遽衰。

他先是哀嘆一聲說大唐沒有力挽狂瀾的英雄。霍子孟指漢朝大司馬霍光，他是漢武帝的託孤大臣，霍去病的異母弟弟，他扶助了昭宣二帝。朱虛侯指漢高祖的孫子劉章，他在平定諸呂的事件中起到了關鍵作用，都是能撥亂反正的。駱賓王說大唐沒有霍光和劉章這樣的忠臣，最終的下場是可以預見的，就和當年漢朝夏朝遇到的情況差不多。燕啄皇孫，燕指漢成帝的皇后趙飛燕，歷史上著名的美女，身輕能作掌上舞，跟楊貴妃並稱為環肥燕瘦，傳說她曾經殺害過多位皇子，最後是著名的外戚王莽親自追究責任，漢朝也被王莽給終結了。這個主要是針對武則天的，因為武則天也是害死過多位皇子。

龍漦帝后，是非常古老的一個神話故事，說夏朝末年有兩條神龍飛於王庭之上，自稱為褒國的兩位君主所化，於是夏朝的君主就找來太卜，太卜占筮之後說要將龍涎收藏在盒子裡，這個盒子代代相傳都保護得很好。直到周厲王的時候，他非要將這個盒子打開，裡面的龍涎就飛的到處都是，甚至幻化成了一隻巨大的玄龜，王宮裡有個小女孩看到了這隻玄龜，等她長大後她生了一個小孩，這個小孩被她扔到了郊外，被一對逃難的夫婦撿到，把這個孩子帶到褒國養大，這個小孩就是褒姒，後來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當年夏朝的君主見到這兩條神龍之後，夏朝的國運就開始急轉直下，也是用來影射武則天。

敬業皇唐舊臣，公侯冢子。奉先君之成業，荷本朝之厚恩。

李敬業是大唐非常有資格的老臣，還是世襲的公侯，冢子指嫡長子，正室夫人所生的長子，這個身份在古代社會是非常有份量的。李敬業是李震的嫡長子，而李震是英國公李勣的嫡長子。如果換一個側室夫人生的孩子，這個號召力應該會下降的。《三國演義》袁術就看不起他的哥袁紹，因為袁紹是側室夫人所生，而袁術是正室夫人生的，所以袁術是真正的公侯冢子，不過最後被曹操定成冢中枯骨了，總之就是突出李敬業的身份可靠性。

英國公家裡世代忠良，謹遵先帝當年給自己的囑託，一定要保衛大唐江山，到了李敬業承襲爵位的時候，也仍然沒有忘記自己身上的責任，一定要討伐武氏回報朝廷給自己的恩澤。李敬業是一個典型的武將思維，他承襲了他爺爺爵位，但是沒有承襲他爺爺的頭腦，駱賓王寫了這種檄文就是給他打了一針興奮劑，而且還拉了兩位古人助興。

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君山之流涕，豈徒然哉！

他提到了兩位面對國家危難而悲憤的古人，宋微子是指商紂王的哥哥微子啟，商滅之後他被周成王封於宋國，是宋國的開國國君，所以稱為宋微子。宋國是作為殷商遺民而存在的，在整個周朝地位是非常特殊的，雖然封爵是最高的，但長期遭受周王朝的監視。駱賓王說當年微子被迫降周，自己看著原來商朝國都周圍遍佈著姬姓封國，內心深處是何等悲傷。宋微子的故事是古人經常引用的。

袁君山是指東漢的袁安，漢和帝時竇太后臨朝稱制，竇氏當時是一手遮天，漢朝的大臣袁安就上書彈劾竇氏，他每次上朝一看到竇氏專權就會痛苦流涕，袁安流涕是一個歷史典故，就是看到皇太后執政就非常氣憤，就是用來影射武則天的，因武則天就是皇太后臨朝。袁安，字召公，召公這兩個字在古代毛筆傳抄的過程中很容易被訛誤成君山，尤其是草書的時候。其實這個原文應該是：宋微子之興悲，良有以也；袁召公之流涕，豈徒然哉！宋微子和袁召公剛好是非常嚴密的對仗。

是用氣憤風雲，志安社稷。因天下之失望，順宇內之推心，爰舉義旗，誓清妖孽。

他說李敬業將軍振臂一呼則風雲激盪，對武氏暴行不滿的所有人都集合起來，順應天下人的意願在揚州起兵，高舉義旗討伐篡國的武氏，安定大唐社稷，他還把武則天稱為妖孽。駱賓王他們在揚州搞了一下突襲，確實是拉了幾萬人馬，當時看上去兵強馬壯很有氣勢，所以他必須要在檄文中對這個兵強馬壯進行表達，要鼓勁嘛。說我們的兵強壯到什麼程度呢？

南連百越，北盡三河，鐵騎成群，玉軸相接。海陵紅粟，倉儲之積靡窮；江浦黃旗，匡復之功何遠？

這是一種非常誇張的修辭手法，百越指南方地區，三河指中原地區，河東河內河南，排了這麼長的隊伍就問你怕不怕，而且這些兵馬的戰鬥力還很強。玉軸指戰車，騎兵戰車都有了。而且我們後勤供應也相當強大。海陵指江蘇泰州的海陵區，他們當年駐紮兵馬的地方。紅粟指陳年已經發紅的粟米，就是說海陵的倉庫裡堆積著無數粟米，因為吃不完已經有很多變成陳糧了。

就憑這支強大的軍隊和這麼充足的糧草，匡復社稷必然會取得成功。江浦指揚州，徐敬業在揚州起兵確實讓武則天非常意外，為此還專門改了年號叫垂拱（垂拱多指垂衣拱手，形容毫不費力），非要給你點顏色看看，當年你爺爺都拿我沒辦法，你能折騰出什麼花樣來。

班聲動而北風起，劍氣衝而南鬥平。喑嗚則山嶽崩頹，叱吒則風雲變色。以此制敵，何敵不摧；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班聲，指班馬的嘶鳴聲，這裡的班馬跟非洲大草原沒關係，班是分離的意思，指離群之馬，也就是指戰馬。成群的戰馬在蕭蕭的北風中嘶鳴，將士們的寶劍透著無窮的肅殺之氣，精光直貫斗牛之間。南鬥指古代的星宿鬥宿，其實他這句話就是王勃在《滕王閣序》裡說的：龍光射牛鬥之虛。他說憑我們這支軍隊的力量，戰馬的嘶鳴聲就能使山陵崩塌，將士們的怒吼聲就能使風雲變色，有點苻堅投鞭斷流的意思，武裝力量達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麼敵人是戰勝不了的，還有什麼城池是攻不下來的。就是要拉起這支軍隊跟武則天戰鬥，唐人的骨子裡都有一股尚武的精神，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還是詩人，到了關鍵時刻是真敢拼命的。

第三部分他就對唐朝的文武大臣進行了一番恐嚇，這篇文章叫傳檄天下文，實用功能是非常強的，就是會製作很多份張貼在各地，要向全天下宣佈這個信息，所以他在檄文當中提到的相關人士，這些人肯定會有點慌。我們今天看這篇檄文，跟當年是完全不同的，當年這樣的文章是非常恐怖的，因為這涉及到掉腦袋的事情，他對唐朝大臣進行了如下恐嚇：

公等或居漢位，或協周親，或膺重寄於話言，或受顧命於宣室。言猶在耳，忠豈忘心？

公等代指王公大臣，說你們這些人的爵位都是大唐封賞的，還有很多跟大唐有至親關係，有大唐天子委任的將軍，有先帝託孤的顧命大臣，先帝囑託你們的話音還沒散去，你們竟然忘記了自己應該忠於誰。這是給李唐舊臣心裡上的一記重錘。

一抔之土未乾，六尺之孤安在？

這是一句女皇武則天都說好的話。他說從先帝駕崩到現在這才過了多長時間，先帝屍骨未寒，陵墓上的土都還沒有乾透，先帝將幼主託付給你們了，可是你們現在把幼主弄哪去了。這是非常誅心的話，對那些託孤的大臣來說。這時距離唐高宗駕崩還沒多久，這句話肯定能戳痛很多老臣的內心。六尺，代表年齡，不是指身高。

倘能轉禍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勳，無廢舊君之命，凡諸爵賞，同指山河。

轉禍為福，指消除武則天這個禍患，恢復大唐江山。送往，指告慰已經駕崩的唐高宗，事，動詞，指尊奉當今的大唐天子。大家勤王起兵建立不世功勳，這是給逝去的先帝一個最好的交代，到時你們獲得利益會與山河同在。指著泰山和黃河立下誓言，凡是參加討伐武氏的人到最後都會得到官爵和財物。駱賓王不僅深知人為財死的永恆定律，他也知道胡蘿蔔加大棒的聯合招式。

若其眷戀窮城，徘徊歧路，坐昧先機之兆，必貽後至之誅。

好話的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如果還有誰不知好歹繼續負隅頑抗，在大事大非面前猶豫不決，認不清形勢而喪失棄暗投明的先機，那就別怪我們的大軍殺到時候將你們全家誅滅。這句話說的是相當恐怖的，尤其是對當時駐守在揚州旁邊的大臣，自己的腦袋能不能保住，跟最終的勝負不一樣有關係。就是說朝廷也許會贏，但是朝廷的勝負跟自己的腦袋在不在沒有關係。

試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今天就上你們這些人看看，這大唐江山到底是姓武還是李。這個氣勢達到頂點了。

移檄州郡，鹹使聞知。

把它張貼在各處，讓天下人都能看到它。

這篇檄文的角度是非常刁鑽的，罵人也是真的狠。尤其是第一段下三路的語言攻擊，是讓人非常難以接受的，最後一段恐嚇王公大臣的話，拿捏人的心理是非常精準的。武則天看到這篇東西之後，不管是真覺得駱賓王有文采，還是強壓怒火裝出來的鎮定，都可以說是表現出了很驚人的一個度量，說這樣的人才不用是宰相的過失。

駱賓王的檄文激盪風雲，但是揚州的起兵最終卻沒有成功，也不可能成功，李敬業最後兵敗身死，而駱賓王的結局卻出現了很多種說法。有的說他跟李敬業一同身死，也有說是亡命不知所終，還有說他出家為僧，留下一樁歷史懸案，給人以無限想象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