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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後面不遠處有人的吆喝聲,不時有幾聲槍響,子彈從車頂掠過。

前 言

朋友曹天去年12月1日,和四個中國人租車從仰光一路到緬北,準備經陸路回國。然而,在緬北的那一連串槍響,讓他和同伴差點命喪山路,最後經歷了驚魂的四十八小時。

以下是他的自述:

我來到仰光工作已經三年,工作順利,生活舒暢,收入穩定。

11月20日接到的那個電話,讓我有了一段驚魂經歷。

上午九點整,我正在和部門緬甸組長開會,放在辦公桌上的手機嗡嗡作響。

我瞥了一眼來電顯示,感到十分疑惑。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我福建老家的城市區號和一個陌生的座機號碼。

第六感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兩年來我從沒接到帶家鄉區號的座機電話,不管是誰,都是用手機號碼和我聯繫的。

我立刻暫停開會,向緬甸組長揮了揮手,宣佈散會。

等所有人走出辦公室後,我按下手機接聽鍵。手機裡傳出詢問的聲音,從我的姓名、年齡、家庭地址、身份證號碼,到現在緬甸的工作情況,問了個遍。

我開始並沒有告訴對方,等他急剎剎地問完,我插空問他是誰?

對方回答說是我老家市裡反詐辦的,姓林,現在專門追蹤在緬的家鄉中國人。確認屬實後,我將我所有的實際情況彙報給這位林先生。

詢問結束前,林先生告訴我,他會將我的情況上報,如果有疑問,會要求我馬上回國進行情況核實。

還沒等我問個清楚,這個林先生就將電話掛了。

遇到這樣不明不白的事,我心裡自然很是鬱悶。而且我真不清楚是為了什麼。半小時後,我才終於明白我遇到了什麼事。

在仰光三年來,我因工作關係認識了其它工廠的兩位老鄉,家鄉也和我是一個市的。

他倆打電話給我,問我有沒接到市反詐騙辦的電話。我說接到了,並問他們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在他倆的敘述下,我才明白事情的起因。原來是我老家市裡有人來到緬甸,從事網絡詐騙,經過政府督促,家人勸解,有好幾個人已經回國自首。

市裡為了徹底將詐騙分子追回處理,成立了反詐辦,開始對所有在緬的家鄉人進行調查和追蹤。

老鄉憂心忡忡地告訴我,聽反詐辦的人講,凡在緬甸的家鄉人,不管是否從事詐騙活動,一律要回國接受調查。如果在規定的時間內不回國,公安機關會註銷戶口。

聽老鄉這麼一說,我的心不由一沉。如果真的那樣,還真不知道怎麼回去。因為疫情的關係,仰光飛大陸的航班熔斷了。

一旦回不去的話,戶口被註銷,那真的成了世界“黑”人。

不會那樣吧,我畢竟有正式工作,而且還可以提交證明。我心裡始終有一種底氣和僥倖心理。

沒等我醒過神來,第二天上午8點半,果不其然,林先生打電話來告訴我,反詐辦要求我回國接受調查,時間是12月15號前,否則會上報警察局註銷戶口。

我還來不及解釋,林先生就掛斷了電話。

看著辦公桌上的檯曆,離最後的限定時間只有短短的二十天。我的心像淋上了好幾盆冷水。

這次接到回國通知的一共有五個人,除我認識的那兩個老鄉陸明和方子建,還有陸明的兩個朋友徐立和光子,也在仰光工作,老家在鄰市。

晚上我們五人約好在仰光市區的中國餐廳吃飯,商議怎麼辦才好。

吃飯的時候,大家一籌莫展,都沒有什麼好辦法。食之無味之時,還是在仰光來的時間久一點的陸明有了主意。

他說沒有其它辦法了,只有求助大使館,由大使館出面證明我們在從事正當工作,市裡一定會通融的。陸明的這個辦法讓我們鬆了口氣,大家頓時一掃愁容。

第二天,陸明聯繫上大使館工作人員,詳述了事情始末,請求大使館向家鄉反詐辦證明我們是正當工作。

過了兩天,大使館告訴我們,說已將我們的真實工作情況反饋給了反詐辦,要我們安心工作。

得到確定回覆,我們幾個吊著的心落到了肚子裡,以為一切就這樣解決了。

11月28日上午,沉寂幾天的林先生又打電話告訴我,經反詐辦研究,他們不能接受大使館的證明,市裡的紅頭文件是要求所有在緬人員,必須全部回到當地接受調查,否則就要註銷戶口。

這次林先生的態度十分堅決,要求我儘快回國,如果不回的話,真的會註銷戶口的。他還告誡我,四十幾的人了要想清楚,別弄得回不了家。

晚上我們幾個又聚在一起,大家的情況都一樣,都不免心急如焚。我們喝著悶酒,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陸明查遍了航班信息,一直到規定的最後回國時間都沒有航班。

我們五個人,數陸明年齡最大,職務最高。他是工廠主管,我們其它四個不過是部門師傅。他在我們前面幾年來仰光,快五十的他見多識廣、處事穩妥。

看著我們期待的眼神,陸明躊躇了一下說:“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了,包車從仰光到緬北,由陸路回國。”

甫一聽這主意,大家眼前一亮,但情緒轉瞬低落。誰不知道緬北亂啊,萬一碰上打仗怎麼辦?

陸明見大家默不出聲,用商量的口吻說:“兄弟們回去考慮一下吧,要想不被註銷戶口,也只有這個方法了。”

陸明皺著眉頭喝了一口酒說:“大家想好,如果同意的話,我就聯繫車,準備準備,下月2號出發。”

大家心裡都明白,其實也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回國了。沒等回去考慮,幾個人都要陸明去找車。

第二天我們各自將情況向工廠彙報,提交辭職報告。工廠領導都很通情理,即刻批准,還聯繫大使館辦理陸路回國手續,還補給我一萬元車費(如果是航班,機票是公司買)。

一切準備妥當,陸明也將車租好了,是那種小型的簡易拉客車。

陸明說,肯去緬北的車實在難找,這臺車是他加了三分之二的車費,司機才肯送的。

從仰光到緬北直線距離700公里,但途中路途彎曲,山路迴轉,實際應該有近千公里的路程。

12月2日早8點,我們五個人匯聚在仰光萊達雅工業區門口,將行李搬到車子裡。司機是個個子小小的緬甸人,三十來歲,黑黑的。我看到他眼神裡有一絲躲閃的神情。

一切都準備好後,司機發動車,向緬北駛去。這時,我無意中掃一下手機,時間指向9點整。

按路途計算,正常行駛,最遲下午5點我們可以到達邊境,天黑之前完全可以過關回到中國。

誰也沒有預料到,一場危及生命的災禍正悄悄向我們逼來。

剛開始三個小時,車子行駛得極其正常,甚至還超過了我們預計的速度。可是在第四個小時開始,車子開始出現狀況,先是水箱漏水。我們找到離公路不遠的一家修車行,花了一個小時才將漏水的地方補好。

而後剛走了又一個小時,車子輪胎爆了,無語的是車上沒有備用胎。司機只好在附近村莊找了個騎摩托的人,帶他去二十里外的集鎮上買了輪胎回來換上。一去一來加上換輪胎,兩個多小時又沒有了。

車子修好後,緊趕慢趕,下午快6點我們才進入緬北經濟特區。

這時,車行進在通往邊境的山路上,蜿蜒曲折的山路像一條帶子通向遠方,路兩邊是山高林密的林子。

出發前我查了一下去邊境的公路,還是不差的,但不知道司機為什麼要拐上這條差路。

我問司機,司機說這幾天有緬北地方武裝打仗,那條好一點的公路要經過打仗的地區,現在這條路雖然不是很好走,但安全,而且還是條近路,節省四十多公里的路程。

也許司機說的是實話吧,否則,他也不可能放著好好的公路不走,而拐到這種山土路上來。況且我們又不熟,只有選擇相信他。

山土路有些坑窪,黃昏的光亮朦朦朧朧,車子的搖晃讓我們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之際的我們,突然被一陣“突突突”的槍聲驚醒。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司機“嘎”地停下車,猛地拉開車門,“嗖”地衝出駕駛室,連滾帶爬地逃進了路旁的密林。

早就聽說緬北經常打仗,我們幾個想到,這次真的遇上了。車後面不遠處有人的吆喝聲,不時有幾聲槍響,子彈從車頂掠過。

我們幾個嚇壞了,來不及拿行李,只帶上裝證件的小包,趕緊學司機的樣子,竄出車門,連滾帶爬地逃進密林。

我剛跨進密林,公路上又響起一連串“突突”的槍聲,隨著響起陸明和光子“啊”的驚叫聲。

我轉頭向後面看去,只見陸明和光子倒在密林邊上,陸明的左小腿和光子和左肩胛處在冒血。他們倆應該是被剛才的子彈打中了。

情急之下,我立刻帶方子建和徐立返身幾步,背上他倆逃入林子深處。

好在那些人並沒有追來,逃的過程中,聽到車子的啟動和漸漸遠去的車聲。車子肯定被他們開走了。

確定他們確實走遠了,我們放下陸明和光子。倆人都流了很多血,陸明傷在小腿,還好一點。光子卻不同,肩胛處兩個彈孔,整個人臉色慘白,近乎虛脫。

值得慶幸的是兩人都是貫穿傷,子彈沒留在傷口裡,否則憑我們該怎麼取出子彈?

我是山裡人出身,略懂一點救急知識,也懂點草藥。趁著還有點光,採了一點能止血的草藥,用嘴嚼了嚼,敷在他倆的傷口上。我拿出包裡的毛巾,撕成一條條,將他倆包紮好。

做完這一切,驚悸加勞累的我靠著樹幹癱坐在地上。

天已經黑透,到處漆黑一片,人生地不熟,看來今晚走出林子是無望了。我們商量了一下,為避免黑夜在密林裡越走越深,決定就在原地熬過一晚。

我們商議,陸明和光子受傷,由我和方子建、徐立輪流值夜,每人兩小時。

十二月的緬北夜晚,氣溫下降得厲害,特別是在潮溼的密林裡,溫度更低。為了取暖,除值夜的人外,四個人都是背對背緊靠在一起。

到了下半夜,受傷較重的光子實在熬不住,全身打顫,另外三人就將他圍在中間,然後用背貼著他的前胸後背,讓他暖和一點。

我是第三個值夜的,其實之前我並沒有睡著,大家也都沒睡著。陌生的山林,寒冷的夜晚,加上對明天未知的焦慮,又怎麼能睡得著呵。直到快天亮的時候,大家才迷糊了一會兒。

天剛剛有一點亮色,可山林裡卻繚繞著一陣陣霧氣,而且越來越濃,不多時,只見白霧,根本看不清幾步外的東西。我們束手無策,只能乾等。

這時,大家從昨晚的驚悸中醒來,第一感覺便是肚餓。本來想著只需一天就可以趕到邊境的,大家都沒準備什麼食物。昨天中午停車在當地的小飯店吃了一點,現在是一下午一晚上粒米未進、滴水未沾,肚子自然是“咕咕”叫了。

沒有充飢的東西,嘴唇也太乾了。特別是光子,失血過多,嘴唇都開始乾裂了。

我們將樹葉子上的露水一滴一滴地弄到手心裡,然後小心翼翼地弄到光子的嘴裡。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我們的喉嚨才滋潤了一點。

不知過了多久,好不容易霧消散了一些,我們準備走了。陸明拿出手機,想查一下方位。他說了兩個字“糟糕”,拿著手機的手放了下來。他的手機沒電了,已經自動關機。我們猛然醒悟,都拿出手機來看,已經都沒電自動關機了。

雖然出發時手機都充滿了電,但在路上大家都用了幾小時的手機,昨晚又沒想到將手機關機。而我們五個人,居然沒一個人帶充電寶。

指望手機為我們指明方向,已經毫無希望,一切只能靠我們自己。

昨晚逃到密林時,不知逃了多久,根本搞不清是怎麼逃進來的,更找不到進來的路。

山林裡有風,十二月應該是北風佔多,我們輪流揹著光子,迎風摸索而去。

我們又累又餓,體力極速下降,再加上揹著光子,行進的速度很慢。走了應該有兩三個鐘頭,驟然看到了林子的邊緣。我們一陣興奮,不覺忘記了疲勞和飢渴,加勁往林子邊走。

離林子只有十幾米的時候,走在前面的陸明猛地一揮手,蹲下身子,低聲說:“快蹲下!”

順著樹林的間隙望出去,只見林子外面的山路上,有不少背槍的人在走動。

看來我們又碰上緬北的地方武裝了。別無他法,只有後退。我們又慢慢回到密林中。

這一次比昨天更絕望!我們真的要在這個陌生的國度餓死渴死麼?

我們三個沒受傷的還好一些,能夠堅持下去。可陸明和光子呢?我的草藥管不了多少用。沒有消炎藥,他倆的傷口開始感染了。光子開始發燒,而陸明也好不了多少,臉色越來越蒼白。

不管怎麼樣,我們都不能往槍口上撞。現在要想生存下去,除了食物,最關鍵的是要找到水源。有水才可以堅持下去。

陸明強撐著帶我們在山林裡尋找水源。功夫不負有心人,找了近三個小時,我們終於在一處陡坡下找到了水源,那是一個十米見方的小水塘。

我們小心地順著陡坡滑到水塘邊,剛好陡坡下有一塊乾燥向陽的空地,靠著斜坡可以舒服地躺著。

我們迫不及待地用手捧起塘水,將癟癟的肚子灌了個飽。陸明和光子喝了水之後,氣色也好了一些。

但光靠喝水也只能管一陣子,肚子還是忍不住地咕咕叫。我建議去找些山果來充飢,陸明覺得只有這樣了。

我和方子建找遍了附近的林子,都只找到些乾癟的果子。十二月了,哪裡還有山果。回到塘裡,每人分了幾個果,不管充不充飢,嚼勁是好的。

這時盯著水塘的陸明對我說,既然這裡有水塘,看樣子也存在很久了,你去看看有沒有魚?

是啊,這個水塘周邊都長著茂盛的草,應該不是一天兩天長成的,如果有魚的話,天不滅曹了。

我立刻和方子建、徐立找來幾根長樹枝,探了探水深,發現最深的地方也只齊腰深。特別讓我們高興的是,還真發現了魚,雖不大,比食指大一點,但應該也不少。

方子建出身漁民家庭,從小就懂得捉魚。不多時,他就從水塘裡甩上來十幾只食指大的魚。

我和徐立撿了些幹樹枝,攏在斜坡下,然後將一尾尾小魚穿在小樹枝上,準備烤魚吃。

我們五人只有陸明一人抽菸,逃跑中他幸好沒弄丟火機,否則我們只有用石取火,或者生吃小魚了。

燒著的火我們又不敢燒大,還要防著煙塵太大引來拿槍的人。只能用小火慢慢烤著,同時陸明叫徐立伏在高坡上,觀察有沒有帶槍的人過來。

弄了足足一個小時,十幾條小魚才烤得半生不熟。聞著烤魚的香味,大家的肚子更餓了。

實在忍不住了,也不管熟不熟,每人拿起一條吃了起來。儘管沒油沒鹽,還有一股魚腥味,可我們每個人都吃得津津有味,好像這輩子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

雖然只吃了個半飽,但吃了魚再喝一點水,精氣神都恢復了很多。這一晚,雖然依然難熬,但比昨晚在林子裡好多了。

天又已大亮,離槍響已經一天兩夜,36小時。我們在擔驚受怕中煎熬著,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但情況卻不允許我們繼續這樣熬下去了。光子燒得更厲害,頭燙得嚇人,還時而陷入昏迷,偶爾清醒過來便問我們,他是不是回不去了。陸明的情況也在惡化,傷口的周邊開始潰爛,臉上時常冒冷汗。

坐以待斃不如尋條活路,我提議和方子建去尋找出路,看能不能找到附近的山民。這裡是緬北山區,機會好的話,或許能找到當地華人後裔。陸明沉思良久,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最後才同意。

他叮囑我倆,一定要小心,如果遇到拿槍的人,立刻返回來。還有不管找不找得到人,天黑前一定要回來。大家是兄弟,不管出現什麼情況,一定要在一起。

陸明的眼睛都溼了,我們幾個心裡也怪不是滋味的。

我和方子建循著太陽的方向,尋找路徑。我在前探路,方子建在後留著記號,方便回來時順路返回。

走走停停,大約三四個鐘頭過去,林木漸漸稀疏,山路也逐漸和緩。又走了幾百米,突然眼前一亮,只見山林邊緣的山坡邊,散落著十幾戶人家。

我趕緊喚上方子建,心情激動地向小村莊摸過去。不知道什麼情況,為了小心起見,我倆藉著樹林的掩護,謹慎地向村子靠近。

這還真是個小村莊,十幾戶人家,有幾家還關著門,有幾個小孩子在外面玩耍。我們靠在樹後觀察了一會,見到一棟稍好一點的房子前,有個男人在劈材。

我倆慢慢地靠過去,正在劈柴的男人一抬頭看見我們,警惕地握緊了斧子。

我倆連忙站住,用緬語向他解釋,說自己是中國人,準備回國,迷路了。這個快五十歲的男子一聽說我們是中國人,再看了看我們的穿著,放下了戒備。

他告訴我們,他兒子在仰光打工,跟中國人學會了中國話,現在做翻譯。他兒子經常跟他講中國,說中國人好。真幸運,我們遇到了對中國瞭解的人,看來我們運氣還是挺好的。

男人看出我們氣色不好,問我們是不是餓了,端出家中的飯菜,要我們吃飽。我倆也不客氣,狼吞虎嚥地端碗便吃。一會兒便風捲殘雲,將飯菜吃了個精光。

吃完我們才覺得不好意思,但男人卻絲毫沒有計較,問我倆還有什麼事情要幫助。

我這才將我們的遭遇毫不隱瞞地告訴他,男人聽了,想了一下說:“你們坐一會,我去叫幾個人一起過去。”不一會,男人叫了三個年齡相仿的男子,還拿著一副擔架。

回到水塘邊,陸明他們都很激動。那幾個村民將光子放在擔架上,抬到村裡。

一回到村裡,男子便開始燒水做飯,這時,陸續有村民拿來雞蛋、青菜等,幫助男子燒火洗菜。

飯菜好了,男子要陸明三人先吃,陸明則要男子和鄉親們一起吃。開始男子不肯,說等陸明吃完再吃,但陸明堅持一起吃,男子也不再推辭,招呼幾個村民一起吃飯。

真是餓壞了,我看陸明和徐立連吃了三大碗,才不舍地放下碗,光子也掙扎著吃了兩大碗。

吃完飯,陸明問男子這兩天山裡是怎麼回事?男子笑了笑,告訴了我們原因。

原來這裡有兩派地方武裝勢力,經常火拼,前兩天又發生了槍戰,今早他們才消停撤走。

男人說,其實我們遇到那些拿槍的人,不應該跑的,他們對中國人沒有惡意,不會拿我們怎麼樣的。

我說,那種情況誰不怕呀,子彈在那嗖嗖地飛,那個司機又跑了,誰敢不跑?

男人笑了笑,轉頭看著光子說:“他的傷很重,要馬上治療。”接著他轉向我說:“十幾里路外有一個當兵的醫院,我和那裡的人熟,我送你們過去。”男子說完,吩咐村民再找一副擔架,多找幾個人,輪流將陸明和光子抬去醫院。

晚上七點多,抬著陸明和光子的村民,還有男子帶著我們仨,才走到醫院。在趕路時的交談中,我才得知男子的身份,原來他是小山村的村長。

這是個地方武裝的醫院,所有醫生和護士都穿著軍裝,如果不是村長帶著,我們是不敢進來的。村長出去了一會,馬上就有醫生為陸明和光子檢查,並做了手術。

村長臨走之時,我將手上僅有的十萬緬幣塞給他,他沒有推辭,而是接過後全分給了村民,沒給自己留一分錢。

第二天,村長又來到了醫院。手術後,陸明和光子已不再發燒,我們打算回國,讓他倆回去養傷。

村長知道我們的打算後,沒有說什麼,而是從外面找了一部車,將我們一直送到關口。等我們辦完過關手續,進入中國境內,村長才登車離去。

從遭遇槍響,到進到醫院,剛好是48小時。這黑色的48小時,將永遠定格在我的生命中。

曹天講完這一切,長舒了一口氣。

我問他回去之後的結果怎麼樣?他告訴我,本來他們都是有正式工作的,加上事先準備充足,一應文件都能提供,證明身份還是很順利的。

曹天說,那天他們過關後,陸明和光子便在中國邊境城市醫院,邊隔離邊養傷。“我、子建、徐立在當地隔離酒店隔離,邊境城市的防疫部門和我們老家政府取得聯繫,告訴他們我們幾個已回國,正在隔離。”

隔離結束之後,我們一起回到老家,向打詐辦出具了工作證明、銀行流水等。

打詐辦終於相信我們的清白。那個林先生還拍著我的肩膀說,弄清楚就好了,我還可以出國工作。

我什麼也沒說,真的那麼輕鬆就好了。他們不知道的是,槍響後那驚魂的48小時,我們是怎麼熬過來的。

曹天對我說,在向打詐辦證明清白後的第三天,他們五人聚在一起,在市裡最好的酒店包了一間房。

在那個房裡,他們五人舉杯,結為今生的患難兄弟。同時發誓,再也不回緬甸了。

(文中人物皆為化名)

作者 | 夜的眼,車間總管

編輯 | 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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