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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禾方鼎,商代晚期青銅器,是迄今為止唯一一件人面主題的國寶級青銅鼎。2013年被列為禁止出國展覽文物。

1958年,湖南寧鄉的一位農民在挖地時發現了它,並把這件器物連同一堆廢鐵賣給了收廢品的人。

像所有當地的廢舊金屬製品一樣,這件國寶被分類集中到了長沙毛家橋廢銅倉庫。幸運的是,被湖南省博物館派駐到廢銅倉庫揀選文物的師傅及時發現,驚險擺脫了被融化的命運。

大禾人面鼎上因為有“大禾”二字銘文而得名。這是這兩個字,揭示了鼎上人面的真實身份與《周易》的深刻關聯。

不妨細品。

一、人面與黃帝

商大禾方鼎高38.5釐米,口長29.8釐米,寬23.7釐米,重12.85千克,鼎身四周有稜飾,器壁四面裝飾高浮雕的人面紋飾,人面五官准確,雙耳上側飾有獸面紋常見曲折角,下側有獸面紋的腿和足,整體以雲雷紋為地紋,鼎腹內壁鑄銘文兩字“大禾”。

大禾方鼎上四面的四張人臉,毫無疑問就是黃帝的象徵。

《太平御覽·屍子》中記載了孔子對黃帝四面的解釋:

子貢曰:古者黃帝四面,信乎?孔子曰:黃帝取合己者四人,使治四方,不計而耦,不約而成,此之謂四面。

在馬王堆帛書的黃老之學佚書中,有屬於《黃帝四經》的《十六經·立命篇》中也記載了黃帝四面:

昔者黃宗(帝)質始好信,作自為象(像)。方四面,傅一心。四達自中,前叄後叄,左叄右叄,踐立(位)履叄。是以能為天下宗。

事實上,黃帝自古以來就是北斗之神的稱呼。

黃帝名軒轅,北斗黃神之精。—《河圖始開圖》

黃帝四面的傳說,實則比喻的是北斗居於天中,臨制四方。

鬥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鄉。分陰陽,建四時,均五行,移節度,定諸紀,皆繫於鬥。 —《史記》

所以,大禾鼎上的四張臉,都是黃帝的形象。

二、大禾鼎上的黃帝是個女的!

細觀大禾方鼎,我們會發現這些臉分明都是女性的。

圓潤,無須,眉眼柔和。

女性化的特徵非常明顯。

黃帝為什麼是女性的形象?

答案就在《周易》的坤卦裡。

坤卦是一個純陰的卦象,象徵著母親和為土地之象。

坤為母,為土。—《說卦》

商代的箕子曾說過,五行之中,土所配的數字是五。

五行,一曰水,二曰火,三曰木,四曰金,五曰土。—《尚書洪範》

巧的是,象徵著土地的《周易》坤卦,第五爻赫然寫的是“黃常”!

黃常,元吉。—《坤》六五

黃常,就是黃色的太常,是專屬於黃帝的旗幟。

坤卦第五爻對應的是五行屬土的時節,《月令》中對此的記載是:

中央土。其日戊己。其帝黃帝,其神后土。其蟲裸,其音宮,律中黃鐘之宮。其數五。其味甘,其臭香。其祠中溜,祭先心。天子居大廟大室,乘大路,駕黃騮,載黃旗,衣黃衣,服黃玉。

既然黃帝是土地母親之神,那麼它以女性的形象出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問題是,我們知道,北斗之神是有雌雄的!

北斗之神有雌雄。—《淮南子天文》

北斗的鬥建三星,因為三為奇數屬陽,所以被古人視為北斗的雄神。

《周易》的第一卦六爻純陽,代表的就是北斗的雄神,故卦名以鬥建為名,叫作“建(乾)”!

北斗的斗魁四星,因為四為偶數屬陰,所以被古人視為北斗的雌神,又有太陰、歲陰等名稱。

《周易》的第二卦六爻純陰,代表的就是北斗的雌神,故卦名曰“巛(坤)”,取其陰爻的柔順之意!

所以,我們可以更加確切地說,大禾方鼎的四面,代表的是北斗的斗魁四星!

北斗的雌神,女性的黃帝!

三、太和元氣

搞清楚了人面的含義之後,我們再來看銘文的內容“大禾”。

分明應該是“太和(龢)”!

古文“大”和“太”字通用,這已經習以為常。

“禾”與“和”、“龢”均同音互通,更是古人慣用的通假!

大禾,就是太和!

“太和(龢)”一詞,同樣出現在子思為《周易》所作的易傳《彖》中。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雲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太和”究竟和北斗之神黃帝有什麼關係?子思為何要用這個詞來闡述《建》卦?

待我們細細說來。

先來看“禾”字的意思:

禾,嘉穀也,二月始生,八月而孰,得時之中,故謂之禾。——《說文》

按照《說文》的解釋,“禾”這種嘉穀剛好是在仲春二月發芽,仲秋八月成熟,正好都是一歲中陰陽中和,晝夜平分的春分和秋分,所以叫作“得時之中”。

得時之中,就是和。“中和”,恰恰就是《周易》的作者子思在《中庸》裡面提倡的至誠之道。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子思《中庸》

按照夏曆,二月北斗建卯,八月建酉,卯和酉正指向正東和正西兩個方位,正象徵著陰陽平均中和!

《淮南子》也說,二月和八月是陰陽二氣平均中分的時間:

八月、二月,陰陽氣均,日夜分平,故曰刑德合門。德南則生,刑南則殺,故曰二月會而萬物生,八月會而草木死。—《淮南子天文》

子思作《周易》,在《臨》卦彖辭中說“至於八月有兇”,這個八月也就是指《臨》的覆卦《觀》,在卦氣圖上恰恰就是八月的闢卦!

由於禾這種嘉穀是恰恰在二月生,八月熟,“得時之中”,所以商代的甲骨文裡一開始就把“太和(龢)”的龢字裡加上了“禾”字旁!

也就是說,“龢(和)”字原本的意思,就是陰陽二氣中和!

再來看“龢(和)”字旁邊的“龠”字:

龠者,黃鍾律之實,躍微動氣而生物也。【前漢·律歷志】

也就是說,龠和音律有關。

巧的是,《周易》的第一卦名為“建”,意思就與音律有關:

建,立朝律也。—《說文》

立律是為了述陽氣。

律,述也,所以述陽氣也。—《爾雅》

由此可見,“述陽氣”而立朝律,正是北斗雄神—鬥建的功能。

相反,“述陰氣”而定曆法,則是北斗雌神—斗魁的功能。

北斗雌雄之神何為一體,就是主宰陰陽之氣的太一。

天一、太一,主氣之神。《星經》

北斗七星,彷彿太一天帝之車駕,鬥建三星為車轅,斗魁四星為車輿,主管著陰陽二氣的分佈。

鬥為帝車,運於中央,臨制四鄉,分陰陽。——《史記.天官書》

與黃帝合稱黃老的老子,在《道德經》

中就說:

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

陰陽二氣“衝氣以為和”,就是《彖》所說的“保合太和”!

正是因為乾元(陽)和坤元(陰)這陰陽二氣的中和,形成的“太和”元氣才能夠生長萬物,所以“萬物資始”、“萬物資生”的,都是這太和元氣!

更妙的是,子思說:“保合太和,乃利貞”。

貞,中正也。元亨利貞的“貞”,從來一直就是中正的意思。

“貞”字原來就寫作“鼎”,大禾鼎的“鼎”!

古人把“太和”二字鑄在鼎(貞)上,不就是“保合太和,乃利貞”嗎?

不就是“元亨利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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