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女婿楊雄在街上被一群潑皮軍漢欺負,潘公立刻糾集了五七個人飛奔趕來。
可等他們到了,那場架早已打完了。聽路人說,楊雄和一個賣柴的漢子在酒店飲酒,他又忙著趕來酒店,他實在是不放心女婿,唯恐他吃虧受氣。
還好還好,楊雄正在跟一個大漢飲酒,看起來是很開心的模樣,潘公放心了。
楊雄站起來告訴岳父,這位兄弟名叫石秀,剛才多虧他幫忙救護。我們意氣相投,已經結拜為兄弟了。
看著英姿勃發的石秀,潘公十分高興。他打發了跟隨他的人,便跟楊雄石秀一起喝酒。三碗酒下肚,忍不住對石秀說出自己的心事:
“我女婿得你做個兄弟相幫,也不枉了!公門中出入,誰敢欺負他!”
女婿雖然是兩院節級兼行刑劊子手,但其實性格懦弱,外強中乾。又因為他是外鄉人,靠著叔伯哥哥的關係才得到這個職位,便時常被人明裡暗裡地鄙夷欺負。
楊雄雖然好面子不說,但潘公豈能不知?但他只是個市井屠戶,又年老了,除了知道消息後帶人來幫忙之外,別無辦法——而這種幫忙大多數時候還幫不上,比如這次,等他來了,黃瓜菜都涼了。
現在楊雄竟結義了這樣一個當作敢當的兄弟,有他在旁邊震懾,那些破落戶、軍漢們等閒誰還敢再挑釁欺負他?他可以放心了。
他是真心將女婿當兒子看待疼愛的。
但世事洞明、人情諳熟的潘公想到了,早就在暗暗籌劃打算。
聽說石秀家中原本是做屠戶的,潘公對石秀說:這真是太好了!老漢我也是屠戶出身,因為年歲大了,沒人相幫,我一個人開不了肉鋪,僱外人又不放心。現在好了,你既和楊雄是兄弟,大家都是親人。我們一起開屠戶作坊、兼賣豬肉可好?
石秀一聽,這真是最好的安排。還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滿心歡喜地答應。
二人說幹就幹,潘公又找來人給石秀當副手,將裝修、購買、賬目等種種事務全都交給石秀去辦,給予他最充分的信任和放手。
當然石秀也很能幹,在他的用心操持下,肉鋪很快就開了張,賺了些錢。潘公很開心,更加喜歡石秀,張羅著給石秀裡裡外外都做了新衣裳。
女婿按時上下班,不再擔心被人欺負;女兒乖巧孝順,石秀也勤謹能幹,買賣興隆熱鬧,一家人和睦親熱,潘公真是覺得心滿意足。
當然,也有美中不足,那就是,石秀這孩子,為人固然精細,卻也過於敏感了。
比如那一次,石秀外出買豬回來,看到家中肉案收了起來,也不問一聲緣由,就誤以為自己要攆走他,徑自收拾好行李包裹,然後過來跟他交賬:“若上面有半點私心,天誅地滅!”
這是哪跟哪啊?他趕緊解釋,是因為到了女兒巧雲前夫的週年,打算請僧人來做功德,放著肉案不敬,所以才暫時收起,你可千萬別多心啊!
雖然剛開始喜歡石秀,是為了女婿楊雄。但兩個多月相處下來,老人已經將之視作子侄,真心相待。
誰料,偶有異樣,石秀就疑心。疑心還不問,就自作主張。如此見外,讓潘公也覺不快。然而轉念一想,石秀與女婿楊雄一樣,也是孤身流落在外,必然受盡世態炎涼。楊雄還有媳婦,還有自己,都算是至親。可石秀沒有一個親人,又怎能不處處小心多疑?如此,也著實讓人心疼。
潘公不再計較,反而拜託石秀說:老漢年紀大了,這幾天請和尚做功德,還要麻煩叔叔費心照看呢。
最後,他還無比誠懇地說,“叔叔今後不要疑心,只顧隨分且過。”
他依舊喜歡石秀,信任石秀。對石秀和楊雄,他都當兒子一樣看待疼愛。他理解他們的脆弱,體諒他們的敏感,願意竭盡全力地幫助他們、成全他們。
他希望假以時日,能夠用自己的愛與善良,豁達與包容,溫暖石秀的那顆心,那顆因顛沛流離而異常幽涼警惕的心。
只可惜,他終究還是一敗塗地。而結果之血腥慘烈,完全出乎意料,讓他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