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中人物年齡線索之秦可卿病了多久

《紅樓夢》中秦可卿病了多久，是個令人困惑的問題。第十回開始描述秦可卿病情，第十一回著力寫秦可卿病情的變化，中間加入賈瑞的故事。第十二回是賈瑞專場，他被鳳姐折騰得見了閻王。第十三回筆墨又轉到秦可卿身上，她突然去世了。

曹公筆若游龍，曲折往復，秦可卿生病的時間是怎樣交代的呢？這要從賈蓉借鳳姐的那件玻璃炕屏說起。

第六回劉姥姥正在鳳姐屋裡訴說艱難，賈蓉來奉賈珍之命借玻璃炕屏。他說：

“我父親打發我來求嬸子，說上回老舅太太給嬸子的那架玻璃炕屏，明日請一個要緊的客，借了略擺一擺就送過來的。”

《紅樓夢》中多有迴風舞雪之文，時間線索雜亂。許多故事情節的關聯靠的是曹公伏下的草蛇灰線。賈蓉說的要緊的客，丟下了一個話頭。這個要緊的客是誰？為什麼非要用到玻璃炕屏呢？

屏風，古時建築物內部擋風用的一種傢俱，所謂“屏其風也”。屏風一般陳設於室內的顯著位置，起到分隔、美化、擋風、協調等作用。一種炕上陳設的作裝飾用的屏風。

以寧國府賈珍的奢侈程度，他家的擺設必然非常講究。賈蓉借玻璃炕屏待客，應該不是為了擺設好看，而是為了分隔遮擋。

賈蓉借完了炕屏，這炕屏就沒有了後文。但是秦可卿看病時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張友士給秦可卿看病

直接見到了秦可卿本人

張友士應賈珍之請來給秦可卿看病，書中寫道：

到了賈蓉居室，見了秦氏，向賈蓉說道：“這就是尊夫人了？”賈蓉道：“正是。請先生坐下，讓我把賤內的病說一說再看脈如何？”

張友士一進屋，直接見到了秦可卿。以賈府這樣的大家族，非常注重男女關防。寧國府的大少奶奶看病，不可能毫無遮擋，直接見一個陌生人。有些朋友認為這是曹公暗寫寧國府混亂，不注意禮節。這是不可能的，尤氏說過，賈府的人是很講究面子上的禮節和體面的。秦可卿作為賈府的少奶奶，不可能公然廢棄這種臉面。就連晴雯一個丫頭看病都要放下帳子，僅露出手腕。婆子用手帕掩住脈，醫生才敢摸脈。

這些必要的環節，到來秦可卿這裡，一樣也不能少，只是換了種方式。秦可卿的病主要斷不透是病還是懷孕，古代中醫要判斷是否懷孕，需要看女子的面色作參考。這一點曹公寫在了尤二姐身上，尤二姐懷孕後，賈璉派人請醫生來診斷。書中寫道：

誰知王太醫亦謀幹了軍前效力，回來好討蔭封的。小廝們走去，便請了個姓胡的太醫，名叫君榮。進來診脈看了，說是經水不調，全要大補。賈璉便說：“已是三月庚信不行，又常作嘔酸，恐是胎氣。”胡君榮聽了，復又命老婆子們請出手來再看看。尤二姐少不得又從帳內伸出手來。

胡君榮又診了半日，說：“若論胎氣，肝脈自應洪大。然木盛則生火，經水不調亦皆因由肝木所致。醫生要大膽，須得請奶奶將金面略露露，醫生觀觀氣色，方敢下藥。”賈璉無法，只得命將帳子掀起一縫，尤二姐露出臉來。胡君榮一見，魂魄如飛上九天，通身麻木，一無所知。一時掩了帳子，賈璉就陪他出來，問是如何。胡太醫道：“不是胎氣，只是迂血凝結。如今只以下迂血通經脈要緊。”於是寫了一方，作辭而去。

胡君榮描述的尤二姐的症狀和秦可卿的非常相似，秦可卿是“水虧木旺”，尤二姐是肝木旺盛，經水不調。脂硯齋說過，紅樓夢作者通常借一個人來寫另一個人，如果認定寫誰就只說誰，那就太呆了。秦可卿隱去的病情真相，正是通過尤二姐描述出來的。

賈璉說尤二姐三個月經期沒來，可能是懷孕。胡君榮說只看脈象怕不準，需要看一看尤二姐的面色。秦可卿的病每天有三四個太醫輪流號脈，有人說是喜有人說不是。張友士為了更加確準，也會要求看秦可卿的面色。

在描述張友士為秦可卿看病的過程中，完全沒有記述任何遮擋。因為賈蓉預先在炕上擺放了玻璃炕屏，秦可卿坐在炕屏裡面，張友士隔著炕屏能夠見到秦可卿。

《紅樓夢》中有兩次描寫過玻璃窗，第七回周瑞家的送宮花路過李紈屋子的時候，隔著玻璃窗，見到李紈在炕上歪著睡午覺。還有一次是賈寶玉清晨起來，隔著玻璃窗看見外面雪後銀裝素裹的世界。另外，李紈曾經說鳳姐是“水晶心肝玻璃人”，意思是王熙鳳伶俐通透。由此，書中凡說到玻璃，都是透明玻璃。王熙鳳的玻璃炕屏也是透明的炕屏，賈蓉借炕屏是為了接待張友士給秦可卿看病。

張友士進屋的時候，秦可卿玻璃炕屏裡面端坐。張友士隔著透明玻璃見到了秦可卿，對賈蓉說“這就是尊夫人了”。賈蓉借玻璃炕屏這個斷頭案，和張友士見秦可卿的環節連接起來，形成一個閉環。

至於秦可卿看病為什麼一定要大費周章弄一張玻璃炕屏來作隔離，還有其它意義。這關係著秦可卿原型的特殊身份，此處暫且略過。下面來看原著中對賈蓉年齡的兩次記述：

一

借炕屏使十七八歲

賈蓉借玻璃炕屏時書中交待了他的年齡，書中寫道：

剛說到這裡，只聽二門上小廝們回說：“東府裡的小大爺進來了。”鳳姐忙止劉姥姥：“不必說了。”一面便問：“你蓉大爺在那裡呢？”只聽一路靴子腳響，進來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面目清秀，,身材妖嬌，輕裘寶帶，美服華冠。”

這時候的賈蓉十七八歲，這是曹公伏下的一個時間線索。

二

秦可卿死時賈蓉二十歲

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後，再次寫到賈蓉的年齡。賈珍因為賈蓉只是個監生，靈幡上寫著不好看。恰好有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來祭奠秦可卿，賈珍就託戴權的門路為賈蓉捐官。戴權讓賈珍馬上寫了賈蓉的履歷，上面寫道：“江南江寧府江寧縣監生賈蓉，年二十歲。”

秦可卿死的時候，賈蓉二十歲。

通過賈蓉年齡的變化，秦可卿生病的時間得到確定。從張友士來看病到她去世一共兩三年的時間。

張友士能斷人生死，他說秦可卿只要能過了春分，就可以痊癒了。秦可卿又過了兩三年才去世，正說明她的病完全好了。秦可卿在身體健康的情況下突然去世，才引得賈府上下“無不納罕，都有些疑心。”

秦可卿之死，作者大費周章兜兜轉轉，許多事情不肯明寫，可見其中必然有大隱情。

正是：

滿紙荒唐言，

一把辛酸淚。

都雲作者痴，

誰解其中味！

共話紅樓，同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