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明清詩精選#清詩一首，歸莊這首詩頓挫屈曲，讀來令人回味無窮。

斷髮

歸莊

親朋姑息愛，逼我從胡俗；

一旦持剪刀，剪我頭半禿。

發乃父母生，毀傷貽大辱。

棄華而從夷，我罪今莫贖。

人情重避患，不憚計委曲。

得正復何求，所懼非刑戮。

況復事多變，禍福相倚伏。

吾生命在天，豈必罹荼毒！

已矣不可追，垂頭淚盈掬。

順治二年，清軍攻陷南京，採取各種手段在江南推行剃髮令，遭到江南百姓的強烈反對，很多人為了保住自己的頭髮，不惜以出家的形式進行反抗，有的是被親朋好友好心敵法，以免遭致不必要的麻煩。基於此，歸莊寫下了這首充滿血淚的《斷髮》五言古詩。

這首《斷髮》寫清軍攻佔崑山，親朋好友出於好心，於是都紛紛站出來，勸他把自己的頭髮剪掉，避一避風頭，以免招致禍端，按照常理應感感激不盡才是，詩人歸莊也不否認這是出於對自己的一片真心。但這種好心是逼著詩人歸莊順從清王朝的風俗。孝經上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詩人歸莊也因此感到痛心疾首，悔愧交加。詩人歸莊不能從命，但又不得不從命，所以被剪成了“頭半禿”的樣子。

接下來詩轉進一層，表明自己感到痛心疾首，是因為“發乃父母生，毀傷貽大辱”。“斷髮”對詩人歸莊來說，無異於毀了傳統的道德，可謂不孝；改為清朝的法式那是一種變節行為，可謂不忠。這種不忠不孝的事情，在詩人歸莊看來是不能忍受的奇恥大辱，是贖不回來的大罪，所以讓他感到萬分悲痛。

悲痛之餘，詩人歸莊再作宕筆，“人情重避患，不憚計委曲。”在退一步說吧！求生是人的本能，為了夠活下去採取權宜之計大頭髮剪了這尚且說得通，將來恢復大明王朝了又該怎麼解釋呢？更何況現在的南明朝廷還在。或許在俗人看來，現在斷髮就有福氣了，就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但由此背上不忠不孝的罵名，如果有一天反清復明取得成功了，追究起來又怎麼交代呢？這且不是禍嗎？再說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為了大明王朝保全氣節這不是應該的嗎？為什麼非要遭受斷髮的侮辱呢？詩人歸莊在這裡反覆詠懷，其目的就是要勸誡人們，不要跟隨大流失去了自己的民族氣節，應該自始至終都把氣節看得比生命更重要，字裡行間充斥著詩人歸莊的耿耿忠心。

這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情，也是一件可悲的事情，自己矢志不渝，卻被強行斷髮，可是已經造成既定事實，再後悔又有什麼用呢？只能是“垂頭淚盈掬”了，但親朋好友能斷詩人歸莊的發，卻斷不了他的心，他的心始終想著大明王朝，當清軍進入崑山後，在他的鼓動下人們將縣令閻茂才送去了另一個世界。全詩在無語淚流的形象中終篇，這讓我想起了“此時無聲勝有聲”。此詩頓挫屈曲，讀來令人回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