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還沒來,桂花還未開,幾場秋雨後,寒氣倒是先來了,彷彿於時空中穿梭,從夏天忽然來到了冬天。清涼之秋,還沒好好感受,就在幾場雨中,悄然流過了。
山中寒氣本重,晚間寒風吹過,更顯寒意,或許是氣溫忽然從四十度將至十幾度,身體難以適應,更像初冬的天氣。
氣溫驟降,忽覺腳下寒意微濃,寒從腳生,為了護住陽氣,自然得換上棉拖鞋,避免被寒溼所傷。
於是,便去鞋櫃找一雙棉拖鞋,卻發現鞋不在鞋櫃了,忽然想起,原來是春天變暖之際,將洗好的棉鞋放在陽臺晾曬,後來又倒春寒,便又穿了兩天,後來放在一間臥室的角落,想著改天再放入樓下的鞋櫃。
後來有事外出,就把棉拖鞋遺忘在了房間的角落,如今想起,去房間一看,果然那一雙棉拖鞋一直安靜地躺在角落裡,肯定落了一層灰塵。
我彷彿能聽到鞋的抱怨聲:“需要我的時候,才想起我;不需要我的時候,把我遺忘在這個角落數月,任我獨自在角落裡落滿灰塵……”
我向鞋輕聲道歉,準備拿起去洗,就在彎腰的那一刻,忽然清晰記起半年前的我把鞋放在這裡的一瞬間,彷彿我是昨天放下的鞋,今天拿起,這中間的半年六個月,變得模糊,漸漸淡去。
甚至有一種深深的錯覺,似乎這半年裡,我只做裡兩個動作:輕輕把鞋放下,再輕輕把鞋拿起。
思及此處,頓時心驚,靜靜地坐在那兒,不斷稱念名號,久久心才平靜。
人生四季,年年歲歲,不過是換鞋之間,六個月如此,一年也是如此,一生不過也是這樣。
人生匆匆奔波,汲汲營營,一天的奔走,不過是從穿鞋開始,早上起床,穿上鞋,開始一天的生活;晚上脫下鞋,再躺下睡覺,一天的奔忙就結束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穿鞋脫鞋這最平常的一件事,卻標誌著人生最日常的節奏。我們的一生,似乎也在這穿鞋和脫鞋之間,今天穿了鞋,然後脫了鞋,然後又穿鞋……
直到有一天,脫下的鞋,再也穿不起來;或者穿上的鞋,自己再也沒機會穿上。
人間匆匆營眾務,不覺年命日夜去。不知不覺,一天匆匆而過,不知不覺,六個月匆匆而過,脫下的棉拖鞋,今天又要穿上。
不覺之間,十年就匆匆流逝了,穿上這雙鞋,還沒來得及體會其中意味,就被風吹散了。
不覺之間,三十多年的時光,就在穿鞋和脫鞋之間,匆匆而過,童年的天真浪漫,少年的迷惘求索,青年的奔走四方,彷彿在昨天,又彷彿在遙遠的天邊,化成淡淡的雲煙,變成斑駁的光影……
人生多少事,就像這躺在房間角落的鞋子一般,被我有意無意地疏忽擱置,淡忘淹沒;人生多少事,就在不覺之間,漸漸淡成過往,再也記不起來。
人生無常,不知不覺間,一生就溜走了。
我們總覺得人生很漫長,身邊的人永遠都在,人生很自在,我們隨時可以暢想未來;我們也覺得如今一切便利,相見很容易;我們覺得生活盡在自己的掌握中,我們可以好好規劃人生。
其實,一生不漫長,就在脫鞋與穿鞋之間,今晚脫了鞋和襪,不知明日能不能穿。
其實,人生很短暫,相聚未有期,轉眼即是別離;
其實,相見不容易,瞬息萬變間,轉身便是相忘。
人生不漫長,念念皆無常。這一刻還在山間玩鬧,下一刻便是一水之隔,世間多少事,就在匆匆離別中,再也不重逢。
現在即是最後,念念皆是臨終,一雙鞋脫下,何時能再穿起?念念變遷的世間,唯有念念稱名,才能真正安心,世間一切都能等,唯有念您不能等。
想起一師勸好友珍惜時光,及時稱念歸鄉,然而好友卻說,待他完成三個心願後,便跟隨他安心稱念。
他的三個心願是:第一,舊房換新房;第二,兒子結婚;第三,女兒出嫁。
然而,幾天之後,這位好友忽然離世,三願皆未能如願,便離開家人,山海茫茫,再也不見。
假如,他能珍惜當下,立即稱念,或許能延年,即便離去,也能歸去,此間三願未了,歸鄉之後,無願不滿。
匆匆人生,穿鞋脫鞋之間,唯有念念不捨,才能念念安心,靜待花開,人生自在,一切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