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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湖廣通志》卷七十三“流寓·嶽州府”條:

“唐徐楚玉,開元六年登第,官至檢校工部尚書。避祿山亂,南遊豫章,黃龍寺超慧禪師止之,居平江,建回臺寺,居焉。同時隱者劉希烈、劉謙光、白琪、陸善經、李安甫。(見舊通志)”

雍正《湖廣通志》卷八十一“陵墓·嶽州府”條:

“徐侍郎安貞墓在平江縣石坡洞,劉侍郎光謙墓在平江縣長慶寺,陳侍郎墓在平江縣惠果寺,白侍郎琪在平江縣白水寺,李侍郎安甫墓在平江縣九峰寺,陸侍郎善經墓在平江縣芭蕉寺。”

乾隆《平江縣誌》卷二十二“陵墓”條:

“劉侍郎墓在縣北九十里長慶寺。唐侍郎劉謙光隱居葬此。按:弘治舊志載六相隱於平江事詳‘流寓志’,其末雲:惟劉侍郎冢墓見在二十九都長慶寺,專祠致祭,餘墓舊志未載。但其載徐安貞居下臺,建回臺寺,即今三都地名板坑胡佩村;陳希烈居就臺,建惠果寺,自(?)今長壽九嶺村,臺址(?)俱存;白琪居聚臺,建白水寺,惟聚臺未詳。又載,後陸善經居芭蕉寺,李安甫居下鄉九峰寺,是徐、陳、陸、李四侍郎隱居之所,鑿鑿有據。其卒葬冢墓,應即在斯。白侍郎聚臺,雖舊志未詳,今白水寺在縣東白水山,寺後古冢,石人屹立,古蹟猶存,土人傳為白侍郎墓。再考《風土記》所載各寺,俱雲有墳塔,是以抄刻志本,並載諸墓,此為有徵,謹附記此,以傳來許。惟陳希烈之名恐有傳訛。《綱目》載陳希烈媚李林甫,同平章事,後降安祿山。祿山滅,希烈賜死,是此奮(?)隱卒葬之陳侍郎非陳希烈明矣。近日抄本作陳常甫,今從之而並記源委,以俟考據。”

同治《平江縣誌》卷八“冢墓”條:

“唐侍郎劉光謙墓在縣北長慶寺,見《岳陽風土記》。(巨集治舊志載六相隱於平江事,詳流寓志,又云劉侍郎墓在二十九都長慶寺,專祠致祭。侍郎徐安貞墓在縣北迴臺寺,見《岳陽風土記》。(在今三墩回臺寺北隅徐家坊之塔洞,有碑。)陳侍郎墓在縣東惠果寺,見《岳陽風土記》。(陳侍郎,舊志作陳希烈,謝志雲:按《通鑑》,陳希烈媚李林甫,同平章事,後降安祿山。祿山滅,希烈賜死。若此棄官隱平之陳侍郎,必非希烈,明矣。近日鈔本作陳常甫,從之。今按,謝說甚核,故從闕疑之例,書陳侍郎,其墓在九嶺塔洞鳴山,後裔重修,置有墓田。)侍郎白琪墓在縣南白水寺,見《岳陽風土記》。(墓前石人尚存。)侍郎陸善經墓在縣西芭蕉寺,見《岳陽風土記》。”

同治《平江縣誌》卷四十八“流寓”條:

“徐安貞,名楚玉,字子珍,開元六年進士,官檢校工部尚書,忤李林甫被黜。天寶十四年,避祿山之亂,南遊豫章黃龍寺,有超慧禪師言平江勝概,遂流寓來平,居下臺,建回臺寺(詳寺觀),同時侍郎劉光謙居上臺,建長慶寺;白琪居聚臺,建白水寺;陳常甫居就臺,建惠果寺;陸善經居芭蕉寺;李安甫居九峰寺。相與為世外交,世傳六上隱平江,事見《岳陽風土記》及《通志》。(按,陳常甫舊作陳希烈,謝志辨其非,詳見地理志。又按,李安甫慮坐其兄林甫累,途改姓名孟安甫。)”

按,正史,如新舊唐書,均無李安甫之名,則其不在高官顯宦之列可知。所謂六相隱平江,最早出現在明弘治《平江縣誌》,而後《湖廣通志》據以錄入,而其所本都是宋範致明的《岳陽風土記》。《岳陽風土記》載:“平江有李林甫墳,在九峰;劉光謙墳塔,在長慶;陳希烈墳塔,在惠果;陸善墳,在芭蕉;徐安貞墳塔,在下臺。今無遺蹟,但長慶有劉光謙繪像。”《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言:“《岳陽風土記》一卷,宋範致明撰。致明字晦叔,建安人,元符中登進士。是編乃其謫居嶽州以宣徳郎監商稅時所作。不分門目,隨事載記。書雖一卷,而於郡縣沿革、山川改易、古蹟存亡考證特詳……確有引據,異他地誌之附㑹。其餘軼聞逸事,頗資採擇,敘述尤為雅潔,在宋人風土書中亦可謂佳本矣。”雖然提要對他有較高評價,但軼聞逸事,則採擇自民間傳聞,當是事實。後代援引入志(省志、縣誌),歷史既久,浸浸然有成確論之勢。但從《岳陽風土記》之記述文字,到乾隆《平江縣誌》(中有援載明弘治《平江縣誌》)、雍正《湖廣通志》、同治《平江縣誌》,分別可見其前後彌縫補罅之跡。範致明處在北宋末年,被貶謫到岳陽監督商稅,遂採當地傳說載唐代以李林甫等五人流寓且歿葬平江之事,當時並未有“六相”之說。估計南宋時期,中原文化被於南國,平江亦沾習之,且有文化崛起之勢,如“朱子帥長沙,講學嶽麓”,平江人李儒用、吳雄、鄒輗同往受業;其後又有毛友誠、許炳、方暹、魯仕能、方輗等人繼起,尚洛閩之學(理學)。宋亡入元,魯仕能與邑人吳釿等“仿香山洛社故事,為九老會,題姓名於道巖之葆真觀,並刻詩於石,更迭主會”,可見文(儒)風之被於平江歷久而愈深。大約元前後即有好事者,捃拾故事,網羅散佚,創為新說,為平江人文張目,至明代而更事更張,因此遂有弘治《平江縣誌》“六相隱於平江事”之記載。從北宋末年《岳陽風土記》到雍正《湖廣通志》到清同治《平江縣誌》,“六相”姓名的前後嬗變,可見列表如下:

從上表可以看出,此“六相”,雍正《湖廣通志》與《岳陽風土記》所載,姓名相同者則只有“徐安貞”一人(或二人),《岳陽風土記》“劉光謙”與《湖廣通志·流寓》“劉謙光”只是名字倒置,可能是校勘過程中的錯誤,因為《湖廣通志·陵墓》記載為“劉光謙”,與《岳陽風土記》一致,但其餘四名(或三名)均別,《湖廣通志》增加了白琪一人;乾隆《平江縣誌》與《岳陽風土記》亦有不同,所載相同者“徐安貞、陳希烈”二人,不同者有“劉謙光、陸善經、李安甫、白琪”四人。這四人與《湖廣通志》基本相同。《平江縣誌》中,其先後姓名所列也並非一致,同治《平江縣誌》將乾隆《平江縣誌》中“陳希烈”改為“陳侍郎”或“陳常甫”,至於“劉謙光”與“劉光謙”姑且可認為刻寫過程中校勘所誤。但不管此“六相”來歷的真假,單就這個姓名名單,從以上比較中,可看出沿革軌跡及前後彌縫補罅的經過。

這“六相”,無論從《湖廣通志》,還是《平江縣誌》,其所根據藍本為北宋末範致明的《岳陽風土記》,這是無疑義的。“五人”增至為“六相”,且有“相”之稱,則當是南宋至元、明時平江人的發明。但為什麼“李林甫”突然在以後的記載中(《湖廣通志》、《平江縣誌》)沒有了,而變成“李安甫”,這個原因其實很簡單,也好理解,因為“李林甫”這個人是奸臣(在《新唐書》中列入“奸臣”傳),口蜜腹劍,無論從品德,還是對國家的敗壞,都是為千夫所指,所以留著這個真正的“宰相”在平江,對平江來說並非光彩之事,因而不得不取消他的虛擬記載,而以“李安甫”代之,表示與“李林甫”之間的聯絡。但遍查史料,“李安甫”之名除了《平江縣誌》及清《湖廣通志》(關於平江部分,當據明《平江縣誌》撰寫)有記錄外,其他均無此人資訊,更無其出任“侍郎”的記載。照理說,或以“李安甫”為“李林甫”之弟,當在有關李林甫的載記中有所關涉,但很可惜,竟無隻言片字(未知李林甫家譜中有所記述否)述及。《岳陽風土記》中“陳希烈”,在乾隆《平江縣誌》中有較長考據,因為陳希烈為安祿山降臣,且“祿山滅,希烈賜死”,絕無可能遁隱平江,且為二臣,於國家不忠,不是好名聲,所以在《湖廣通志》中就更姓名為“劉希烈”或“陳侍郎”,在同治《平江縣誌》中更名為“陳侍郎”或“陳常甫”。其餘“白琪”新增,前後記載一致;而“陸善經”之與《岳陽風土記》之“陸善”也不一致,此“陸善經”為蘇州人,古時蘇州又稱“平江府”,可能平江縣人在民間傳說中,誤將此蘇州之“平江”坐實為湖廣嶽州府之“平江”。關於“陸善經”我有詳細考證之計劃,此從略。

總之,“六相隱平江”之說,殆我們平江先人謬採虛聲之誤,但羌無實證之據。至於民間族譜,追溯先人,大都以名頭為源流,非以事實為脈絡,這是不待贅論而彰彰可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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