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問題,探春嘴上沒說什麼(或者說一套外交詞令),心裡卻大起警惕:這怕不是個坑吧?
是啊,“我一個女孩兒家,自己還鬧的沒人疼沒人顧的,我那裡還有心情去喜歡這個那個?”
對於探春來說,寶釵也好,黛玉也好,不過是暫住在賈府的兩個親戚女孩。寶釵有母親,黛玉無父無母,但無論如何,“誰守誰一輩子呢?不過三年五載,各人幹各人的去了,那時誰還管誰呢?”
別說表姐妹,就是親姐妹,像王夫人和薛姨媽,也是多年不見;像賈敏,自生女兒後就沒見跟母親見過面,多半跟三個姐姐也沒機會見面;像賈敏的三個姐姐,乾脆早早去世,孃家再也無人提起。不管是人情冷淡,還是交通不便,姐妹之情,和《甄嬛傳》裡的後宮不同,不是相守一輩子,而僅僅是短暫的相聚,“你是天空一片雲,偶然投影在我的波心”。
當然,如果寶釵黛玉與探春有強烈的利益關係,不管是利益一致還是利益衝突,那探春肯定會有明確的好惡態度的。“玫瑰花兒”可不是含蓄隱忍的性格。可是,釵黛和探春有什麼利益關係呢?使喚幾個丫鬟婆子、採摘幾枝鮮花嫩柳、請醫吃藥花幾個錢,在豪奢的賈府,這又算得了什麼?詩社活動時解個悶,協理家務時出個主意,又有多大的關係?
最大的利益關係,就是釵黛中的一人,可能成為寶玉的妻子。按照寧榮二公的預期,寶玉是寧榮二府子弟中唯一“望可望成”的繼承人,他的妻子人選,也將成為影響賈家前途命運的關鍵人物。而探春,是最關心家族命運的有心人。
由於關心家族命運,而關注寶玉,進而關注寶玉未來的妻子人選——這是多麼疏遠的關係。探春與釵黛的“利益關係”,也僅此而已。
可是呢,探春的身份地位,又決定她不可能站到統籌、決策全局的高度:“他又是個同出閣的姑娘。也有叫他知道得的,也有往他說不得的事”。就算眼光到了,可是權力有限。
並且,探春和寶釵不同。寶釵最喜歡勸說別人,她的價值觀要通過別人來體現。而探春呢,“我但凡是個男人,可以出得去,我必定早走了,立一番事業,那時自有我一番道理”,她想通過自己的努力立事業,而不是通過別人來實現自己的理想和價值觀。表現就是她從來不對寶玉進行本質性的規勸和要求,除了放風箏時勸他不要生氣這樣的淡話之外。
探春對寶玉都沒有要求,又怎麼會對他未來妻子有什麼期許?這最關鍵的“利益關係”都不存在了,她為什麼要在釵黛二人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呢?